四个人手捉着手,联袂走向杨太后,却见到涂熙才正兴奋的张牙舞爪,正说道:“太后,太后你知道吗,这个神釜,这只是最简单的单级神釜,不仅能产最醇最净的甜水,而且,它还产盐,雪白的盐。比雪还要白,比青盐还要纯,没有苦味,上人说,每一千斤水,还可以产出三十多斤盐。”
杨太后迎合着涂熙才的兴奋劲,淡淡地笑了一会儿,涂熙才看了一会,意识到什么,正好看见马百户过来,于是拉着马百户说:“马百户,你跟太后说说,三十多斤盐,有多重要。”
杨太后于是问张世杰:“太傅,这个,这个军士为何如此兴奋?”
张世杰立刻开始计算起来:
“一斤盐(一宋斤约合640克),广、惠、端州每斤最便宜10文,内陆少的也要2、30文,多着可达7、8百文,但是平均来说50到70文最多。
所以三十斤盐大约价值1500文到2100文。
米价波动跟丰欠战乱关系太大,每担米(注:100斤),6、700文到四五贯(注:一贯钱大约1000或77文)也就是每斤7、8文左右波动,一斤盐能买三到四斤米。
石炭(注:煤炭)大约是米价的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不等,平均可以大略算四分之一。
如此算来,产出1千斤水,烧石炭200斤,合50斤米,产30斤盐,合90到120斤米,也算100斤米吧。结果是还要再得到50斤米的价值。
太后,您明白了吗?”
杨太后有点懵,张世杰算的飞快,杨太后已经算不清楚了,但是觉得肯定是很有价值的,略有尴尬地说:“太傅真是精于算法,可否说简单些,哀家算不过来。”
陆秀夫笑哈哈接过来说:“太后,太傅太高兴了,我来说罢,上人所赐的神釜之术,现在如果我们使用的好,现在烧200斤石炭,会出1000斤净水,再加30斤盐。而这30斤盐的价值,已经不低于200斤石炭,我们等于平白得到了1000斤上好的净水,真是神乎其技,煮海为水,炼水为盐。神乎其技!今日得见。”
周总管说:“太后,还不止如此,这水是甜水,毫无苦涩,极为清澈;这个盐,比最好的青盐还要好,那可就不止每斤10文,卖到12文以上,煮出水1000斤,抵完石炭,还可以剩下6斤精盐,或者60文以上收入。”
(注:煮水实际上会有损耗,煤炭的热值也有一定分布,热机的效率也是有高低的,以上是根据一般数据进行匡算的结果,为了简单描述,就这样写了,但是应该实在合理范围内。)
杨太后稀奇道:“这么说来,煮海不仅能够解决甜水,还能煮出精盐,还有钱粮?”
马百户到:“回禀太后,正是如此,你来看这刚刚煮出来的精盐,熙才,拿一点过来。”
涂熙才直接从掏出一个小袋子,拿过一只朱漆红碗,把一小袋子用手一捏,然后控制着白色的粉末,像一条微型的瀑布一样,沙沙地流淌下来,那些雪白的盐粒子,在朱漆色的盘子上,活泼地跳跃着,然后静卧下来,一个小小的白色雪峰,堆了起来,涂熙才欢快地说:“太后,您尝一尝。”
张世杰对涂熙才的跳脱有些不适应,才要发话,杨太后似是看见了,轻笑着说:“好,我(注:太后不用正式称呼,或者不用雅言,是表示对涂熙才的失礼不在意)尝尝。”
说着,用两手指头,拈起一点点盐粒子,送入口中,品尝片刻,又捏起一点:“确实细腻,没有苦味。”
涂熙才说:“上人说了,从煮海里面,流出的盐卤,用海水盆子镇一下,等到那盐晶块子凝析出来,把其他卤水丢掉,再推炒干的盐粉子,就是这样的,没有苦味,不伤人,若还要好的,还有办法。”
张世杰抓住涂熙才说:“你说,你是说,这盐粉子,不伤人?”
涂熙才说:“是呀,大人,您尝尝,这边一盆,是倒出来的杂卤子,是不是苦涩的?”
张世杰把手指伸进旁边的杂卤子盆子,深深地蘸了一下,然后把指头拿出来,到嘴里含着,皱了皱眉,把东西吐出来了:“了不起,了不起呀,竟然能够弹指一挥,分离苦味和毒素,太后,上人所问,竟然毫无破绽,是某,小看了天下英雄,臣请太后治罪。”
太后也学者张世杰把手指头伸进杂卤子盆子,在杂卤子水里,略一搅拌,然后也把指头拿出来,到嘴里含了一含,给柳柳大姐使了一个眼色,柳柳大姐从宫女的盘子中,端过一杯清水,太后喝了,漱了漱口,柳柳大姐又拿过一个杯子,请太后净了口,然后太后又撮起一点精盐,放在嘴里品了一品,没有再吐出去,闭着眼睛,感受了一番,慨然而叹:“列祖列宗在上,这竟是真的嘛?”
陆秀夫、张世杰齐声说:“秉太后,是真的。”
四.煮海的盐有什么用?
杨太后只觉得心好像逐渐清朗起来,原来只觉得冷冽的海天,阴暗潮湿,即将到来的天光,将又是一天鏖战,每拖一天,也不过是挣扎着幻想,到底有什么奇迹能够发生,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去盼望的。不去想,每天的厮杀震天,火光烟尘,总会提醒自己,这不是白日梦,这就是白天的噩梦。
现而今,天蒙蒙亮起,觉得心里的窗户,也好像蒙蒙亮起,她想高兴,又恐怕这是瞬间的幻象,因为这一路逃难,一路上,无数的国之重臣、国之干城、国之柱石,死的死、逃的逃、叛的叛、降的降,剩下几个不死不降的,被捉的被捉,被打的被打,什么时候是个盼头呀!一群群虎贲之师、精锐之师、百战之师,怎么就一群一群......
今儿个可好,朝臣军汉,都一个劲儿的叫好,高兴的发了狂似的,天哪,可千万不是为了安慰我一个光杆太后,演的戏吧。
想到这里,杨太后突然心中又咯噔一下,再小心观察了一下这船板上的种种情形,若是演戏,那边在边角背静之处,不可能面面俱到,杨太后怕惯了,虽然很不忍心戳穿自己的疑惑,但是又不愿意自己蒙在鼓里。
张世杰看到杨太后呆呆念念,竟然是好一会儿,只当做杨太后是欢喜蒙了,温言提醒道:“太后,这精盐,用处可不止这一点,这煮海之术,如果真的这般神奇,若果用好了,我二十万将士,可抵得过百万雄狮呀。”
杨太后越发觉得,心理不稳妥,不过,耳濡目染,一些帝王心术,总还是有的,故而还做有些发懵状,再带一点欣欣然状,问道:“太傅,愿闻其详。”
张世杰见气氛融洽,不免卖弄起来,对陆秀夫、周文英说:“陆丞相、周总管,老夫且托个大,敢问两位,可以为太后一一参详否?”
陆秀夫哈哈乐了起来,对张世杰说:“好你个张世杰,还要考考我?也罢,我帮你调和一个人情,洗刷你的冤枉如何?”
张世杰也哈哈乐了起来,对陆秀夫又说:“老夫既然誓死追随大宋太后、皇帝,早就做了以身殉国,千古骂名的准备了,却不是一个糊涂虫,但是,既然你陆秀夫心中知道,老夫虽死无憾呀。今天咱们现在做臣子的,为太后解惑,为皇上分忧,所以,要为太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是正理。”
陆秀夫说:“果然如此,岂不美哉。”
接着,陆秀夫向太后施礼道:“太后,三个时辰之前,朝堂廷议纷争,其实各有一片衷心,只是职司不同,并无二心。无他,有心无力尔,但是今天煮海神釜一出,倘若真的如此犀利,则大患已除,周总管与张太傅之争,已成和合之局。”
陆秀夫再转向周文英:“文英贤侄,现在太傅出了一题,要考考你的见识,你若是答出来,便证明你是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之才,也证明了太傅忍辱负重圣人之徒,你要仔细了。”
周文英对太后、陆秀夫、张世杰罗圈作揖,精神旺盛,气势如虹:“太后、丞相、太傅容秉,文英不才,愿意一试,煮海神釜,我们现在所见,与寻常煮酒作坊的类似大小,占地不超过一丈(注:3米3长度)见方(注:见方是指占地面积,就是平方的意思),而一丈见方高低之舱室,可容纳水(注:一丈的立方,大约等于36立方米多,煤炭密度略大于1克/立方毫米,或者1吨/立方米)7200斤,容纳煤块更要超过7千2百斤,可以煮海制造甜水五倍重量,也就是三万六千斤甜水,并七分之一的精盐就是1千多斤,海鳅大船全部满载船员辅工以4百人计,每日5斤水就是2千斤,一丈方寸高低之舱室的煤块,可以维持3天半足用,节省一点可以用6到7天。太傅、丞相,我算的可对?”
张世杰说:“不错,筹算的基础便是这个。”
周文英接着说道:“以往,我们存水,都要用水桶,耗费颇多,占地广阔,好处是很多地方都可以摆放,船底层也可以压舱,但是每个水桶,大不能超过3百斤,小不易小过200斤,因为太大,木质难得,制造不易,损坏率增家大,搬动也是个问题,而太小了,则占地太费,水桶堆层,在海船之中,只能两层,如果要三层,就要增加辅助装置固定他们,故而,同样一丈立方的舱室,存水却不能超过3千斤。换用煤块,则可带来3万6千斤,足足增加到壹拾贰倍!可对?”
陆秀夫说:“不错,文英,你有一个仔细劲,前途远大呀。”
周文英道:“如此一来,我们用一丈立方的煤块,与同样占地的存水,所费相差不大,因为木桶也要银钱买来,提取运输清水,也是需要费用的。但是所存的清水,品质每一日就差一日,而煮海神釜,并无此患,盖因煮海神釜,其水取自于大海,无穷无尽。故而,我海鳅船出海存水极限三万斤计算,不过满员15日或极限30日海上的时间,而换用石炭,则可延长12倍,用水计算满员行驶可达180日或极限360日,水早就不是限制因素了。敌兵休想用封锁破坏用水来干扰击败我军。”
张世杰兴奋的不行,等不得周文英说,再给周文英补充后面的内容:“文英贤侄,你很不错了。而且,我船用三万斤水仓空间,需要耗用大约10个立方丈的空间,却可以贮存石炭七万两千斤,还可以煮海产出1万多斤精盐,只要向内陆上行3、4百里以外,就可筹卖三四十万文,上行1千里以外,价值五六十万文,这些精盐不卖,也可以给将士们做赏赐、抵军饷,你家陆丞相,日子要好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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