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屋里先是静悄悄的,继而有悉悉索索起身声,随后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由里间传来。
“当家的,喝口水吧。”这是母亲的声音。
“父亲竟然病了!?而且听声音,似乎病得不轻呢。”
左二把的心一阵悸动。
原来,左文法虽然听说京城里风声渐小,但此去京城四处打听,仍然未能找到离散多年的儿子左二把,于是,在京城里待了一天的他,心灰意冷到极点,心情沮丧到极点,一个大男人,浑身软软的,连回家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好像旧病又复发了。正当他在街上垂着头蹒跚而走时,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左兄,怎么会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左文法抬起头,原来是张德茂。
“贤弟,怎么会是你!”
左文法吃惊了。他想着,他会死在京城,如果不是遇到张德茂,他真的会死在京城。可是,当他看到张德茂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希望。这个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看你脸色苍白,怎么回事这是?你啥时来的京城?来这儿干什么来了?难道还要开车轴铺?”
张德茂扶着他,让他坐到他的车上。
“我……咳咳咳,咳。我是来看二把的,我是来找二把的。他——”
左文法感到体力严重不足,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令他喘不上气来的还有深深的失望和自责。
“二把他,怎么还没有消息吗?都怪我,当初连个地址都没问那老道要下。以至于害得——不过,我想二把一定还跟那老道在一起。只是那个老道也太狠毒了,这么多年,也不让二把回家看看,报个平安消息,真能把人急死!”
张德茂低低地叫了一声。
“走,我们回家。你这个样子,怎么还在这儿停留。”
“你这是又押镖进京的吗?货物送了吗?”
“嗨,我还能干什么,还不是老本行。货物送了。走。我送你回去。”
张德茂,这位义结金兰的兄弟再次出手相帮,将左文法送了回来,并好言安慰。左文法乘张德茂的或车或马,比左二把走快了一天。
回来以后,左文法劳累过度,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四方请医调治,仍不见效。
左王氏明知左文法是心病,束手无策。只好精心陪护,剖析事理,解心除忧。有时,她还把贺玉也请了过来,一起为左文法开导。
张翠兰的娘知道左家一家人为左二把操碎了心,她本不好意思再过来闹,更不好意思再逼着女儿跟左家退亲,再加上翠兰一门心思等着左二把,她娘也就安份多了。
他们那里想到,他们日夜思念牵挂的二子此刻就站在门外!
“爹——娘——”左二把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谁?是谁在门叫咱们?”左王氏的心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
“像是二子昌德,可我又怕听错了。不可能。”左文法说。
“爹——娘——”左二把又叫了一声。这一声陡然提高。像要哭出来的声音,已经很激动了。
“他爹,你听见谁叫爹娘了?”左王氏的心跳得更狂了。
“有谁呢?莫不是老大来看我了?”左文法气喘吁吁地说。
“不是,我听着像二子。”左王氏急急慌慌走到外间。
“是你的心在想他。他哪会从天上掉下来呢!”左文法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的等待,已经把他的心等灰了,等僵了,等疼了,等痛了。
“不,爹,娘,是您的二子昌德回来了。”
左二把顿时热泪双流,双膝一软,扑进门内,跪在地上,抱住了母亲。
“二把,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本来风姿绰约的左王氏因家中多有变故,近年憔悴许多,竟然半头银发。她喜极而泣,一下扑上来,先是左看右看,最后,她紧紧地抱着左二把,拍拍左二把的脸,摸摸他的头,从头到肩膀到后背,来来回回不停地摸,仿佛不相信这个实实在在的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二子昌德。她泣不成声地说,“娘想你啊,娘想你啊!娘想你都想不出样子了。我的儿!”
“娘——儿子不孝,让爹娘操碎心了。”
左二把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别说这些了,快起来,让你爹看看,也高兴高兴!当家的,快看看,谁回来了——”左王氏一迭连声地叫,将左二把拉进里屋。
“真的是二子吗?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左文法瞅着门扇样魁梧的儿子,眼睛瞪得老大,又咳成一团,吐不出一个字。
左二把扑上来,一把抱着父亲的肩膀,嘴里“爹爹”直叫。
“娘来吧。”左王氏上来,拍拍左文法的后背,又用力在左文法的前胸来回地揉搓,重拍轻打,安慰左二把,说,“别怕,让你爹自己把这口气缓过来。这是高兴的。”
过了好一会儿,左文法气息平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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