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左二把怕张德茂花钱,他一闪身,就从门口撤了出来,所以,让张德茂担了一回忧,操了一回心,发了一通脾气,着急得上了一回火。等天张德茂抱憾连连地说:
“本来是要带你去吃好吃的,游逛些地方,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干成。”
“来日方长呢。以后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何必计较一时一刻呢。”
展眼已进腊月。
一场不小的雪,犹如给京城这座古城,披上了一件银白披风。可繁华之都,人烟辐辏,没隔两日,已了无雪迹,只留下潮湿的地面,干冷的空气,和缩着脖子来来往往的人们。
腊八粥一吃,年味儿就上来了。
京城的市民过年是很讲究的。
他们早早就四处走动,物色年货,货比三家,左看右挑中透着挑剔,到底还是精打细算中透满过日子的细水长流。
腊月初九这天,左文法收到家中来信,展开来读,妻子左王氏一笔清秀小楷扑面而来:
吾夫:
夫与二子已走经年,不知生意如何?二子顺意否?汝当督促其日日奋进,习武不弃。
环观三子,唯其可教,习武大事,当不可荒废。
家中诸事皆顺。
今年可算丰年,老小无饥谨也。
因天气奇冷,母亲大人嗽喘厉害,幸服药及时,无大痛!
贱妻谨遵夫之训导,操持家务。自夫君与母亲教导后,大媳缅腆,性实,不喜言语,与昌永倒甚般配。已于十一月十六,为左家顺产一子,等夫归家赐名。添丁之喜,叫家人老小高兴,家中诸事倒也安妥。
三子昌泰性依顽劣,习武尚勤,看其年岁渐大,凭其聪质,务农有些惜怜。吾再三思之,京城生意如若尚可,莫如将其也带去,与二子朝夕相伴,互督互进,也可作夫一臂膀也。不知夫以为然否?
二子性情坚稳,今随夫时刻训诫,为妻倒也放心。只是年岁也不小,年后岁十七矣。其婚当也虑耳!况张家已催婚事!
祝安
顺祺
贱妻左王氏
左文法主意打定,展纸飞书。
只见他写道:
吾妻:
来信收读。
知昌永已为左家再续香火,安心居日,甚喜。昌永性憨品纯,不宜走经商仕宦之艰途险路,守份从势,在家务农,侍奉双亲,尚可!昌泰性顽至劣,虽禀赋聪慧,但天地忌巧,惧刀砍斧斫,非大材耳。
夫此次回家前,世道艰险,生意渐现萧条。自别妻入京以来,车轴生意渐有起色,大批西帮涌京布号。打问缘由,是俄蒙境争端消解,生意大好。照此看来,一有机会便将三子携来,晨昏教诲,细琢精磨,能否成材,还要天定!
二子来京已逾经年,新鲜劲已去大半,每日早起晚睡,勤学苦练,倒也安心。其大婚之事稍后再作打算。
明春,吾欲托亲朋故旧,为二子寻访差事,勉其历炼再三。暂充塞糊口,将来以图大进。倘其有幸入仕武举,也能光宗耀主,扬眉吐气。
告汝一事,吾结义金兰张德茂抬爱二子昌德,已认其为义子。此事不曾与妻商议,心愧意疚多日!
但吾乃重情重义之人,见义弟德茂每每为膝下无子无女对月伤怀,嗜酒涕零,咱有三子,心总觉占了大便宜似的,于心不忍。前不久,张贤弟押镖来京,小酌,又感愧,吾不忍,便自做主张令二子认作其义父,聊作膝下之欢。
吾自忖,概年事已高,近年来,腰膝时痛,难忍。
今岁春奇寒,再加生意渐好,不便回家。吾妻望谅!
代问母安!
年节之时切勿忘给亡父燃一炷香,添一把新土,以感祖荫。
夫文法
左文法写完信,来不及细细推敲,赶紧去祁县大德盛驻京商号。
商号有人回家过年,好将此信帮他捎回去。
好在相距不是太远,一会儿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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