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耗下去,还不如重新回到车阵之内。
可若要摆脱这样的状态,那就要撤了现在的锥形阵,大家都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康乐集方向猛冲。
可这样一来,最终能有几人活着,就很不好说了。
就在陈铮等人彼此目视,将要在痛苦中做出最终抉择之时,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奇异的嗡嗡鸣响。
像是群蜂振翅,又像是夜虫鸣奏。
紧接着便陆续传来一声声仿佛利器入肉的“咄咄”声。
一波,两波,三波——
每一波之后,黑夜中,那些四面八方,仿佛无处不在的“豺狗”的声势,似乎就突然少了一块。
第一波异响传来时,那些“豺狗”们和陈铮等人一样,都只是有些诧异。
可当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异响之后,四处制造声势的“豺狗”们忽然发现,他们制造的声势正在迅速减弱。
强烈的危机感终于让剩余的“豺狗”们意识到问题所在。
“小心——啊!”
黑暗的某处,有人立刻开口发出警告。
可话没说完,第四波嗡鸣异响就忽然响起,而这开口提醒的声音也变成了一声惨叫。
这一次,瞪大眼睛仔细张望,提前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的陈铮等人,也终于捕捉到了一丝丝淡淡的痕迹。
那是一缕缕极淡、极速的黑线。
在它们掠过虚空,没入草丛之前,陈铮等人才借着天际暗淡的星月光辉,捕捉到了他们一闪即逝的虚影。
“小心天上——啊!”
“有神射手——啊!”
“快逃——啊!”
连续四波恐怖打击,“豺狗”群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意识到打击来自何处。
有的默不作声,埋头外逃。
有的一边高速移动,一边出声提醒。
而所有出声提醒之人,几乎都立刻迎来了致命打击。
有人做出躲避的动作。
那从天而降的利箭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在空中微微拐了个弯,就精准的射入他们体内。
有的做出格挡的动作,那利箭要么空中拐弯,绕过利箭,要么忽然加速,让格挡落空。
那些修为和实力偏低的,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一箭没入眉心,前额进,后额出。
亦或者左侧进,右侧出,右侧进,左侧出。
亦或者斜进斜出。
总之,大脑都免不了顷刻之间就被一箭贯穿的命运。
那些有着炼骨境修为,实力也不俗的,瞄准他们的利箭为了确保命中率,会射入他们胸口区域,让他们有机会发出一声惨叫。
可紧接着就会有新的利箭掠空而至,要么没入他们眉心,要么残忍地掠过他们的脖颈,箭头之内狂暴的劲力爆发。
运气好的,脖子只会被撕裂一大半,脑袋耷拉下来,还会有一些皮囊连接着脑袋不使其掉落。
运气不好的,整个脖子都会被从内爆发的劲力直接撕断。
一颗断茬处参差不齐的脑袋被体内澎湃的热血顶得高高飞起,在空中翻滚着远远落地。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开口提醒。
陈铮等人能够看见的,就只有某处草丛忽然向着远处极速划动而去。
可很快,就会有一支利箭掠空而至,没入剧烈划动的草丛之内。
同样的深草丛,面对里坊射手时,这是这些“豺狗”们天然的掩护。
可面对这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夺命利箭,这些草丛反而成了显示他们位置的夺命标记。
又是两波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打击,那原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的草丛异动忽然停止了。
也不知是那些藏在黑暗草丛中的“豺狗”们全都死光了。
还是意识到危险后干脆不再移动,妄图以此蒙混过关。
“总有漏网之鱼的吧?”陈铮心中想着。
这突然而来的惊人变故,让陈铮等人又惊又喜。
他们已经完全停止了移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仔细观瞧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这突然而来的、针对那些“豺狗”们宛如天罚一般的打击,解了他们的危局。
可他们并不能确定此人是敌是友。
即便他们每个人都已经穷尽自己的记忆,都不知道哪家里坊有这么恐怖的人物。
敌人的敌人,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朋友。
车队那一百多万两的巨款,吸引来任何恐怖的存在,似乎也都不是特别的奇怪。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现出自己恭顺且无害的姿态来。
……
连续“泼洒”出七波箭雨,每一波都将连珠寻踪箭以及铜胎铁背弓的能力发挥到极限。
一箭十八连珠。
一扫就是一大片。
除了一些实力稍强,需要补上第二箭才能将其头顶红名消掉。
但这连续七波下来,这波伏击、阻滞车队行动的修炼者也就死了个七七八八。
耿煊也终于有暇稍稍甩动了一下手臂,活泛了一下筋骨肌肉。
然后,他再一次探手伸入箭袋,将这个箭袋中剩余一半的铁头羽箭全部抓了出来。
一个箭袋中装有三十六支铁头羽箭,两波箭雨下去,便是一袋清空。
随着耿煊将这一个箭袋清空,刚才携带的五个箭袋,便已清空四袋,还剩一袋未用。
在张弓搭箭之前,耿煊看了看零星散于荒野各处,那一团团从荒草丛中探出,高高悬在空中的红亮气团,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为了尽量省事省力,他使用了一些手段。
现在,让这些人误以为藏在草丛中不动就能避开他的锁定。
殊不知,他们这是主动把自己摆成了一个个“固定靶”的形态。
目光扫了一圈,确定好目标之后。
耿煊将手中抓握的铁头羽箭尽数搭在了铜胎铁背弓的弓弦之上。
手松开弓弦之时,长弓看似随意的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之形,一根根铁头羽箭便如乱雨撒珠一般,分别向夜空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去。
很快,便没入一处处草丛之内。
除了几个地方零星传来惨叫,其他草丛处只是轻轻晃动一下,一团团红气便如飞蛾扑火般朝着耿煊眉心扑来。
耿煊忍着眉心烈火灼烧一般的刺痛,不断地选择炼化。
伸手进入最后一个箭袋,又取出数箭,朝着那几个惨叫的区域补射一记。
而经过这一波的“扫荡”之后,那些深藏在荒野各处的红名,一下子又稀少了将近一半。
不过,这些剩下的红名,都分得非常开。
耿煊已经很难一箭连珠就将他们尽数解决。
最多也就一箭两连、一箭三连。
而随着耿煊一箭三连收走其中距离较近的三人的红名之后,其他隐藏之人也醒悟过来,他们躲在深草丛中一动不动的做法,根本无法躲过死亡的打击。
于是,他们再也不敢继续隐藏,向着荒野四面八方逃散而去。
耿煊立刻纵马,向着距离最远的一人接近而去。
短距离急速冲刺的玄幽马,速度可比此人逃跑的速度快多了。
很快,双方距离拉近到四五百步之内。
张弓搭箭——
“嗖!”
一箭掠空。
数息之后,长箭从此人后心射入,前胸射出。
极速前冲的身影立刻向前飞扑而去。
“嘭——”
摔在地上,滑出十几米的位置,心脏几乎被彻底撕碎的此人这才堪堪停住了身形了。
如此伤势,此人完全依靠强大的生命力吊着最后一口气,已经没有了救治的可能。
可就在此人仰面倒地,一脸绝望的瞪大双眼,等待恐怖的大限降临之时。
又一根铁头羽箭破空而至,直接射穿他的额头。
又疾又快的一箭,瞬间贯穿他的头颅,狂暴的劲力撕碎大脑内的一切组织。
变得黏湿润滑的箭头破开他的后脑,发出“啵”的一声轻响,深深的没入大地之下。
如此干脆利落,竟是等死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而甩手射出这一箭的耿煊已经驱策着胯下的玄幽马,转向另一个方向,向着另外两团挨得比较近的红名急掠而去。
“嗖!”
“嗖!”
“嗖!”
“!”
一支支冰冷无情的铁头羽箭破空,收割一团又一团的红名。
毫不遮掩的纵马左右疾驰,马蹄踢踏,也将耿煊的身影彻底暴露了出来。
那些侥幸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死亡打击,存活至今的幸运儿们,更是使出吃奶的劲舍了命的狂奔。
可就在这时,那些冲得最快,与耿煊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的几人,接连发出剧烈的惨叫声。
却是在他们逃跑的路上,从草丛中忽然冲出一头恶犬。
那些恶犬或是从侧后冲出,攻击他们的小腿肚;
或是从侧方冲出,攻击他们的脚踝,脚跟。
狠狠的咬上一口,在他们惨叫着立刻挥剑砍杀之时。
它们已经远远的逃开,没入深草丛中。
有人愤怒的掷出长剑,欲要将这恶犬钉杀。
可这些恶犬在咬人逃跑之后,在急速远遁的同时,身形都是极度飘忽,根本无法预测捕捉。
待其没入深草丛后,更似鱼入大海一般,完全消失不见。
他们想要凭借草丛划动的痕迹锁定其轨迹,却完全失败。
带着愤恨凄惨的情绪,他们想要继续远遁。
可很快,他们就绝望地发现,那些恶犬那看似仓促的一咬,给他们的伤害远比想象中巨大。
远的不说,逃跑的速度受到了极大地影响。
听着那在荒野中来回疾驰,一会儿变远,一会儿又变近的马蹄声。
他们拼了命的想要远离,与它拉开距离,彻底甩脱这样的魔音。
只可惜,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奢望。
一个小腿肚被恶犬一口强行撕去至少半斤血肉的红名之人,一瘸一拐的终于冲出深草丛,进入一座小树林。
他快步向距离最近的一匹马冲去,就在他冲到这匹马身前,欲要斩断系在树上的缰绳,纵马远遁之时,那踢踏的魔音迅速从身后接近。
“嗖!”
一支铁头羽箭,赶在他挥剑斩断缰绳之前,从后方灌入他的后脑。
下一刻,黏湿的长箭整根从他前额钻出。
带出一蓬黏浆血雾,此人那已化作尸体的身体向前扑倒而去。
站在小树林外,耿煊将铜胎铁背弓重新背在身后。
这时,又一团红气扑面而来,没入眉心。
“炼化。”
耿煊立刻做出选择,强忍着几乎从眉心扩散到整个大脑的灼烧感,坐在马背上的耿煊一动不动。
大约盏茶功夫之后,异状稍微有所缓解的耿煊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小树林中,那被系在一棵棵树上的,数量超过百匹,明显变得骚动惊慌的马群。
耿煊没有进入林中查看,而是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一颗补血丸吞入腹中,又摘下水囊饮了两口。
而后轻轻拉了一下缰绳,灵性的玄幽马便朝着树林中那些骚动的马群打了个耀武扬威的响鼻,然后便转身朝着车队方向奔行而去。
很显然,这些藏于林中的马群,都是那些围困车队的修炼者的坐骑。
他们之所以将这些马藏于此处,而不是骑着前往车阵方向。
道理和车队将那些马匹当做扰动敌人的一次性消耗品,却不骑在它们背上逃跑一样。
除非玄幽马这样有数的天下名马,一般马种里面的良马、好马,也只能作为驮马,亦或者单纯的骑乘代步的工具。
想要凭借一匹马在对战中获得优势,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对手是实力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低层次修炼者,亦或者只有血气之勇的普通人,所谓的纵马冲锋,不过是找死而已。
射人先射马,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一个稍微有点手段的修炼者,要想弄死一匹马都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
便是玄幽马,要想给敌人以恐怖震慑,都还得全身具甲,本身具备强大的防御才成。
……
当耿煊策马回到里坊车队之时,洪铨等人已经与车队众人汇合。
而在确认洪铨等人身份之后,车队众人也终于知道来人是友非敌。
这近一个月以来,他们中甚至有不少人多次进入过魏家大院,与洪铨等人打过照面,也见过“苏瑞良”的尊容。
已重新返回车阵缺口处,正与洪铨等人低声交谈的车队众人见一匹玄幽马轻步快跑从远处接近,都停下了交谈,投来敬畏好奇的目光。
“帮主!”
“苏帮主!”
“……”
洪铨等人,车队众人纷纷开口问候。
耿煊轻轻点头,目光在身上多处受伤的陈铮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对正站在几匹死马旁边,脸上愁色未去的陈铮道:
“那边林子里系着一百多匹马,你们去将它们牵过来吧。”
陈铮等人脸上当即浮出喜色,很快,他们便带着二三十朝着耿煊所指方向跑了过去。
剩下三十多人未走,耿煊扫了一眼,看向其中隐居众人之首的男子,问:
“你们车队可有多余的箭矢?”
此人当即上前拱手回道:
“我们车队备了二十袋铁头羽箭,一路消耗了几袋,现在应该还有十五袋。”
耿煊点头,道:“全部给我。”
此人应了一声,立刻安排人去取箭。
耿煊又问:“此去东五集方向,道路如何?”
此人回道:“大多地方都和这片荒野差不多,不过,也有一些比较复杂难行的地方。
距离此处最近的,从这里往前再走四十里左右,就有一段长达十几里的道路,一座荒丘与赤乌山余脉挤在一起,只有一条狭道勉强可以通行。
因为地形特别,那里也被称为一线峡。”
耿煊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十五个箭袋已被人全部取来。
耿煊此刻,已经换乘了另一匹马力保存较好的玄幽马,将五个箭袋带在身边,其余箭袋自有洪铨安排人处理。
就在耿煊准备策马继续赶路时,他忽然想起一事,扫了一眼周围的荒野,道:
“你们也不必急着赶路,休整一下,顺便把这战场给我收拾一下。
最好将那些尸体集中埋葬,这里毕竟是要道,常有车队往来。
这么多尸体曝尸荒野,不好看不说,还容易滋生疫病。”
“……”
无论是洪铨等人,还是车队众人,除了怔怔然,懵懵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
他们刚才已经就近去看了许多中箭身死之人的下场。
看着那一个或是眉心中箭,或是心口中箭,或是大半个脖子都没了,脑袋耷拉在胸前背后,或是干脆身体与脑袋被强大的力量撕扯分离……
这样的现场,除了心底发凉,下意识的代入这些死者的视角,感觉无尽的绝望之外。
对这位“苏帮主”就只有因浓烈的恐惧而凝成的敬畏情绪。
这就是一尊再世杀神,是那种传说中即便屠尽天下,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无情之人。
可现在,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他居然考虑到了路过行人的感受,还考虑到了大量尸体滋生疫病的可能。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该有的思考方式么?
耿煊不管他们如何想,已经再次策马小跑起来。
洪铨等人紧随其后。
绕过车队,即将提速之前,大黄和八小及时从草丛中跃出,跳到耿煊旁边的玄幽马背之上。
“大家都加把劲,咱们再往前四十里,到了一线峡再好好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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