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煊率着马队继续在深夜中急行,朝着东五集的方向。
里坊车队被远远的甩在身后,玄幽马的速度再次提高到六七十公里每小时的极速,载着耿煊一行人如一柄利刃尖刀,不断劈开寒冷肃杀的夜幕。
直往更深处,更深处而去。
冽冽夜风扑面,那从眉心传出的,因短时间内高负荷的炼化,那扩散到整个头部的灼痛感终于完全消失。
耿煊这才有暇关注那仿佛刷屏一样的收获信息。
通过这些信息,耿煊才意识到,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总共有一百四十三人死在了自己“泼洒”出去的箭雨之下。
在这死掉的一百四十三人之中,有两人给耿煊贡献了超过了四十点的红运。
另有近二十人,他们贡献的红运也都超过了三十。
其他绝大多数,贡献的红运都在十五以上,三十以下这个区间。
其中,也有数人贡献的红运超过了十点,却不及十五点。
若是换一个场景,耿煊很大可能就会选择饶他们一命,甚至考虑将他们吸纳进入巨熊帮,变成新的白运来源。
可他这不是赶时间么,实在没时间浪费,就只能怪他们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综合下来,这一百四十三人,人均贡献红运将近二十四点。
只此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耿煊总共便收获了三千四百二十七点红运。
直接破了以往历次行动的全部记录,超过了此前百源集一行收益的总和。
红运破纪录,黑运的收益同样也破了历次行动的记录。
虽然平均下来,每个死者贡献的黑运都不多,少的不过一两点,甚至没有,多的也不超过四点。
可架不住死的人多,总算下来,只这一次,黑运就增加了二百八十六点。
这远超以往的黑运收益,让耿煊心中生出了许多思考。
“个人黑运最多的,到现在也还要数那个名叫许念薇的女子。”
“今日之前,单次事件黑运最多的,是处理万福坊那七位外州军谍探。”
“前者给了我三十点黑运,后者给了我五十点黑运。”
“看起来动静最大的安乐集,把吴有仁算上,再把吕家也算上,合起来贡献的黑运也不过二十五点。
比之将无忧宫定星堂一个据点连根拔除收获的黑运都还要少。”
“论力量,论势力,这次死掉的一百四十三人,加起来都没有安乐集一根手指头粗。
可他们全部死亡贡献出来的黑运,却超过了以往历次事件黑运收获的总和。”
这样怪异的现象,如何能不令耿煊深思。
思来想去,耿煊终于发现了一个华点。
这次死掉的这一百四十三人,与他此前列举的那些有针对性的行动,最大的不同就是——
无论是针对无忧宫定星堂据点的打击,还是针对外州军谍探,安乐集车队,亦或者吕家护卫,大规模杀戮的目标,都隶属于一个组织。
而他在这几次行动,收获黑运的多少,既取决于他本人杀戮的人数和规模,更取决于这个组织本身的实力,这决定了它能够输出的“能量上限”。
当超过某一限度,即便自己屠刀不停,继续杀戮这个组织人手,也不会有更多的黑运,黑运的收益将直接降为零。
而今晚杀掉的这一百四十三人,是来自于“东五集”的“食腐者”们。
他们并不隶属于一个统一的组织,只是临时合谋的乌合之众。
有的单枪匹马,有的三五结伴,便是存在所谓的“组织”,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最多数人、十几人的小团伙。
想到这里,耿煊脑海里浮出两个词语。
一曰“有限责任”,一曰“无限责任”。
再具体一点,即他的杀戮若是针对的某一个具体的组织,那么,他承担的反噬是“有限”的。
而若他的杀戮针对的是无组织的个人,那么,他承担的反噬就是“无限”的。
当然,这个“有限”与“无限”是相对概念,“无限”也并非真的是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用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能说明这种区别。
同样是杀戮,国与国的交锋,双方士兵杀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漂橹。
可一旦战争结束,即便某人杀人盈百,也不需要担心会遭到死者家人的报复。他不仅不需要担心受到反噬,还会在他的国内荣誉满身,安享晚年。
可若是个人对个人呢?
别说杀人盈百,便是只杀一两个,在不考虑“官府”介入的情况下,单是死者本人的“人脉网”,就得与凶手不死不休。
理解了这个,就很容易理解为何杀掉这一百四十三名乌合之众,得到的黑运比屠尽安乐集车队以及吕家护卫多了那么多。
而他针对某组织的杀戮只能得到“有限反噬”的另一面,则是这个组织将剩下的反噬替他承担了下来。
不是这个组织愿意替他扛这个锅,而是根本扔不掉,这锅必须由它来扛。
还是两国交锋的例子,在“国亡”之前,自家兵士死亡的“黑运反噬”,它才是最大的承受方,它必须穷尽一切办法,去化解、去消弭、去忍受。
如果化解不了,消弭不了,也忍受不了,那就土崩瓦解好了。
“所以,动手杀人的虽然是我,但受到最大黑运反噬,其实是他们自个儿。”
想明白这点的耿煊,心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这一次的红运收益,算上此前剩余的一千五百多点红运,红运总数已将近五千,这更让耿煊心中充满了期待。
“距离一万,也不远了。”
【红运:4932
黑运:448】
……
就在这时,耿煊凝眸远眺。
视线远处,赤乌山高耸的余脉与一片连绵的荒野丘山夹峙的地貌已经出现在远方。
“一线峡快要到了!”
耿煊轻喝一声,胯下玄幽马的速度再次提升,做最后的冲刺。
跟在他身后的一行马队,也随之加速。
没多久,那远眺之景已然近在眼前。
“驭——”
随着耿煊勒马止步,疾行的马队也随之止步。
耿煊坐在马背之上,向着左右两侧极目远眺。
左侧是赤乌山的余脉。
别处的赤乌山余脉,都是一个逐渐放低,渐渐与荒野融为一体的缓坡。
而此处的赤乌山余脉,许是因为右侧荒野恰有一片连绵荒丘的缘故,山势收得非常急,使得余脉末端的坡度非常陡。
耿煊目测,就视线所及区域之内,坡度最缓的地方也超过了七十度。
最陡最急的地方,甚至超过了九十度。
那是什么样的地貌呢?
即山脚更靠内,而越往上反而越朝外侧突出。
与之相比,右侧的荒丘,与赤乌山余脉相接处虽然也比较陡,但坡度基本都在六七十度之间。
但也有一个问题,即有着许多被水流冲蚀出来的沟壑。
单是从他现在的位置,就能看见不下十条错落起伏的山沟与山梁。
这样的地貌,无论是左侧的赤乌山余脉,还是右侧那错落起伏的荒丘,都是难以大规模通行的。
若是有着车队,更是只有赤乌山余脉与荒丘之间那一条极窄、极狭的通道可以通行。
“不愧为一线峡。”
坐在玄幽马背上仔细观瞧了一阵,耿煊发现,此处地貌,比他预期的还要更加险峻。
他当即翻身下马,将铜胎铁背弓背在身后,又取了两个箭袋,同样斜背在身后。
最后,他又取了一些轻巧的暗器收入怀中,然后对洪铨道:
“你们将马牵到旁边,给它们喂一些玄幽丹和马料,我去探探情况。”
洪铨等人也都已经下马,见他这番模样,惊讶道:
“帮主,您不骑马?”
耿煊摇头道:“这种地方,玄幽马的速度可没有我快。”
“您这样孤身前去,要是遇到吴有信的玄幽铁骑怎么办?”洪铨又问。
“呵呵,那算他们倒霉……嗯,要是他们真赶在这个时候过来,那算他们运气好。”
说罢,耿煊再没停留,转身就朝着一线峡方向急掠而去。
大黄和八小兴奋的紧紧跟在耿煊身后,很快也消失在夜幕之中。
听着帮主那自相矛盾的话,洪铨有些似懂非懂。
不过,他现在也算明白过来。
别看他现在是巨熊帮的“第二高手”,可实际上,帮主将他们带出来,倚重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实力。
他只是需要一群尽量不给他拖后腿的人,能替他将除战斗之外的其他事情承担起来。
所以,他也不去纠结帮主一人孤身深入一线峡,立刻带着马队朝旁边一个位置相对隐蔽的地方走去。
……
一线峡并非一条直线,而像是一条线被随意丢在地上,有着曲折蜿蜒的线条。
宽的地方,有四五十米,甚至有一些区域,存在宽度超过百米的空旷区域。
在这里,能够看到许多篝火以及扎营后留下的痕迹。
可以想见,这条连接“东五集”与“南四集”的要道上,有许多车行、商队借助一线峡特殊的地貌,用来扎营夜宿。
而一些窄的地方,宽度却连二十米都不到。
几个最极端的地方,宽度更是连十米都没有。
在这些地方,耿煊甚至能够看见许多刀削斧凿的痕迹。
很显然,这里最初很可能连十米都没有,甚至根本就没有一条道路存在。
完全是人力后天开凿而成。
这条一线峡的形成,既有山川大地的先天造化,也有人类劈山凿石的后天之功。
急掠在一线峡中的耿煊,身形飘忽不定。
前一刻还在谷中,下一刻很可能就已经在右侧沟梁错落的荒丘斜坡上狸纵而行。
再下一瞬,便已在翻过左侧赤乌山的余脉,绕过那些蜿蜒的路线,径直进入下一段峡谷之中。
每一次起落,便掠空数十米。
更关键的是,任何陡峭的悬崖地形,都不能对他形成任何限制。
一线峡的线路是蜿蜒而曲折的。
可耿煊行进的轨迹却近乎是一条直线。
若是洪铨等人看到这一幕,便会知道,耿煊所言非虚。
在这种地形地貌复杂的区域,玄幽马只会是他的妨碍,而不是助力。
地形地貌越复杂,他的优势体现得就越明显。
没用太久的时间,实际里程超过二十里,直线距离只有十几里的一线峡就被耿煊对穿而过。
站在高崖之上,耿煊朝着“东五集”方向远眺了一阵,见没有任何明显的异常,他便收回了目光,专注于脚下这片区域。
他现在正站在一线峡靠近“东五集”方向的末端,赤乌山余脉的高崖之上。
因为崖壁坡度超过了九十度,越往上崖壁越往外突出,虽然突出的弧度并不大,但却足以将下方山脚处不足十米宽的峡口完全覆盖在崖壁之下。
耿煊盯着这片崖壁仔细看了起来,圆满境地行术赋予给他的辨土识土的超卓技巧,以及真视之眼对相应能力的额外加持,在这一刻被耿煊最大化的发挥了出来。
在赤乌山余脉的高崖之上来回踱步打量之后,耿煊犹嫌不足,猛地跃出高崖,身形在空中划出一条标准的抛物线,落在对面相距数十米的荒丘山梁之上。
耿煊转身看向对面那突出于山脚之外的一片高崖,从另一个视角更加全面的认识这片山崖的纹理和结构。
盏茶功夫之后,耿煊重新跃回对面的高崖,来到距离峡口末端还有二十多米的位置。
蹲下身去,伸手按在一片有着明显纹理变化的岩石表面之上。
很快,耿煊收回手掌,向前挪了大约半米,再度伸手贴在一片岩石表面。
片刻之后,耿煊再度抬手,再度前移一小段距离,再度将手按在一片岩石的表面。
在旁观者的视角,此刻的耿煊,仿佛在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唯有耿煊自己知道,每一次伸手与岩石表面接触,“万钧劲”通过阴风化骨掌的劲力转化。
如阴风入隙,夜雨侵袭。
通过手掌的接触,悄无声息的渗入周边一片岩石区域,对其内部纹理进行了难以察觉,却触及根本的改变。
关键是,这从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
最开始,耿煊的速度还比较快。
每一次将手按下再到抬起,前后不过数息时间。
可当他这么一路往前按了三十多米,速度越来越慢,不仅每一次将手按下再到抬起的时间间隔更长。
他每一次的移动也都更加的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变得更加轻柔,似乎生怕惊扰到了什么。
当耿煊最后一次将手从岩面上抬离,距离他第一次伸手下按的区域,已经有五十多米。
而若是将他逐次伸手下按的区域连成一线,可以发现,这是一条斜斜的线,将高崖分割成了两部分。
“线外”的部分,几乎就是高崖最突出于山脚之外的那一块。
做完这一切之后,耿煊没有片刻停留,立刻朝着来时的方向急掠而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耿煊再度回到这片高崖。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过来。
在他手中,如拎鸡子一般拎着一个人影。
一个大活人被他拎在手中,对他的行动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当他掠过数十米的虚空,再度落脚在这片山崖之上。
耿煊将手中拎着的大活人放了下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修为刚突破炼骨境的谢航。
双脚重新落地的谢航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看了看身周环境,疑惑又不解的问:
“帮主,这是哪儿?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
刚才,他还和洪铨、程辉等人待在一起,一边等待帮主回来,一边侍弄玄幽马呢。
然后,帮主忽然就出现了。
可他都不与众人说话,只是在众人警惕之时,说了个“是我”表明身份,紧接着拎起谢航就离开了。
无论是洪铨等一众旁观之人,还是谢航本人,对此都是一脑袋的浆糊。
中途,被帮主拎着在山梁间跳跃疾行的谢航也不是没有开口询问,可这除了让他喝了满肚子的夜风冷气之外,再没有更多的收获。
他也就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此刻,见帮主终于停了下来,也把自己放在了地上,估摸着终于到了目的地,谢航再度开口询问起来。
一边问,一边向前迈步,下意识的就要与帮主拉开一些距离。
可他迈出的一只脚都还没有落下,后颈就再度被帮主捏住,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再度拎在了空中。
“啊!”谢航嘴里发出一声惊呼。
帮主严厉的声音就已经钻入他耳中:“不要乱走乱动!”
过了一会儿,见谢航老实了,耿煊问:“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谢航点头如啄米,忙不迭的应道。
耿煊终于再度松手,将谢航放了下来。
“就站在这个位置,别动!”
谢航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等我唤你,你就猛击此处。”
说着,耿煊在谢航身边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岩石上画了一个圈。
说完,耿煊看向谢航,问:“简单吧?”
谢航点头:“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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