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无意与眼前这人说的太多,只说:
“还有些咳嗽。”
“那看来是将好了。”
小吏更加高兴,殷勤地帮李浔绕道小路,贴心道:“这边近些,您小心着,这边先前结了冰,许是会滑上一些。”
他的官品和李浔相等,年岁大上十来岁,四十出头在枢密院当个微末小官,前途不知比张昌那种一辈子只是小吏,勉强入流的人高了不知几倍。
这般恭维贴心,只因为李浔不仅年轻。而且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京党新秀。
这般人物,需捧的格外厉害一些。
自古来有背景的,和他们这些杂官都不一样。
到了屋内,如今是中午,屋里没有人。小吏识趣地站在门口,笑着说:“小人望望雪景,您自个儿进去吧。”
满桌都是奏章,旁边还专门有两个竹筐,也堆着奏言。
如今官员向来文辞繁复,冬日问安,治下产了新鲜瓜果,也要专门发来奏话,没用的东西很多。
李浔在这里面翻了翻,看到了许多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
他没先找何呈君的奏疏,而是先翻了翻,一目十行扫过这些奏疏。
于是知道明年改元,皇帝罢拱州为襄邑州。
今年又有河清了,已经是连着的第三年,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大宋安定,大臣们赞言皇帝大赦天下是明君之举,各自进奉了瓜果和特产,南丹州首领内附。
他没看多久,免得有人进来,生出不必要的计较。
很快找出何观的那一封奏疏,揣进怀里,走了出去。
小吏看他待了一会很快就出来,也松了口气。他虽然给蔡攸的人行便宜,但蔡相公不在京中,朝中看京党不顺的官员总是有的,比如张商英,比如童贯。
小吏躬着腰走在他身前,为李浔一路介绍。
没有什么话说,就只能挨个介绍这都是哪个高官所在的地方,如今直枢密院事的上官的上官的上官做了什么变动。
末了,还介绍到厨房。
“您不知,我们枢密院的厨房,厨子做炖鸡乃是京中一绝。”
李浔笑了笑,没有应下在枢密院吃饭的邀请,省的自己出去太久,被何观那直心肠的人发现。
他换了个话题,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吏大喜,觉得自己有戏,将来也能成为京党的自己人,连忙说:“小人名叫王澄,澄澈的澄。”
李浔颔首:“我记下了。”
他回到部堂,何观正在看书,
今日何观把奏言递交上去,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他发现自己先前想的还是过于轻松,真正把折子递交上去,虽舒心气爽,但心里又生出几分忐忑。
“果然我还是个俗人啊。”
何观喃喃自语,翻开之前作注到一半的书,始终看不进去。
他心里始终牵挂着那奏疏,想着会不会被他爹提前看到打落下来,想着要是官家能看到,能知晓生民有何等不易,到时候会如何惩处朱家。
或许,那个朱管事,还有那吩咐衙役的官员,会成为顶罪之人吧。
想到那管事……何观有些不忍。
接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朱家父子在江南四处征太湖石,早该发落了他们!
这么想着,他看到李浔回来了,袖子里鼓鼓涨涨,仿佛有些东西。
“李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观听到李浔告假的时候,还以为这一日他不来了。
借着桌子的遮掩,李浔把那奏疏塞到下面堆积的书册里,又从袖子里抽出一用油纸包着纸包,打开热气腾腾。
滚烫的栗子烫红了他的指尖,李浔递给何观几个。
“刚去买的烤栗,呈君尝尝。”
何观好笑地看着李浔,他这才发觉李浔年不及弱冠,比他小了十多岁,年轻人贪吃去买小食也是有的。
何观剥开,栗子烤的又香又甜,飘在室内。
……
……
第二日,何观没被叫去问话。
他喃喃自语:“许是官家还没有看到奏疏,不当紧。”
“等官家看到奏疏,城外流民的活路就有了。”
第三日,依然没有消息。
何观思索着,回想着官家都在做什么:“听嘉王殿下说,官家出宫去樊楼观雪去了,许是还未瞧见。”
第四日。
何观有些忐忑不安:“难道是被爹瞧见了?但爹也没找我谈话,许是先前的奏章太多,年底毕竟事务繁多,没看到也是可能的。”
第六日。
消息迟迟不来。
何观在部堂里乱转,抱着一册书走来走去,压抑着心里的焦急。
“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反复念着,忐忑不安地等着宫里的消息。
与此同时。
城外漕运不断,朱管事又从兵营里征来了一批人,哪怕又花费了不少钱也不要紧,让这些人赶工逐夜,先把童贯要求的十日之内运完做成。
他一边在心里大骂着姓童的阉货无事生非。
一面又备了五万贯钱,悄悄运到了童贯府上,恭敬地从后门送进去。
一直看着钱进了府邸,朱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直起腰,在下人的扶持下钻进马车。
“回去吧。”
他问:“今日那什么郎君又派人送餐食?”
“回管事,是如此。”
“真是有钱烧的。”
……
……
大观四年,深冬。
尚书右仆射张商英上奏。
张家书房里,桌上有半句残诗,是张商英先前所作。
草字风流:
“盖世功名一土丘。名利有饵鱼吞饵,轮收。得脱哪能更上钩。”
次日。
童贯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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