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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那些年的故事里

车辇的纱帘在春风中荡漾着,仿若湖面生波。

一袭青衫飘然而至,站在顾濯身前。

无数目光于这一刻汇聚到车辇上,眼里流露出极其强烈的不解情绪,然后这些情绪渐渐消沉,就像是被掷入海底的块块石头。

司主就是那片海。

他无需释放出任何气息,静静地站在这里,便足以镇压此间一切事物。

这是已然超脱世俗的强大境界——羽化,亦是修行者所梦寐以求的最终境界。

一念可动天地,神圣不可侵犯,至高无上……古来今往无数人对此境界给予了数之不尽的溢美之词,根本原因就是在于羽化之人近乎非人。

当这样的人不远千里而来,舍了俗世尘缘要杀一个人,谁又能阻止呢?

一种强烈的压抑与沉重气氛笼罩在场间。

春风仍旧在吹,落在人们的身上,凛冽如寒风。

万物与千人就此不得动弹半步,如若雕像。

与此同时,司主在车辇内说了一句谁也听不到的话。

他看着顾濯的眼睛,脸上忽然浮现出奇怪的笑容,开门见山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来杀你的,包括裴今歌,但这是我故意而为之,简单些说我来是为了见你,而不是为了杀你,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十分复杂,接下来我会尽可能地给你解释清楚,让这件事情在你脑海中变得直观起来。”

顾濯沉默片刻,说道:“我在听。”

司主低下头,看着坐在车辇上的年轻人,很直接地说了很长一段话。

“天命教多了一位新教主,直至如今巡天司也不知道那教主的真实身份,但我猜这人应该是你。”

“我为什么如此推断?因为盈虚临死之前和你独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尽管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你,但我还是觉得你就是从他手中得到了天命教,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

“这也是我来见你的根本原因,我认为你得了盈虚的传承,与他有着师徒情谊。”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盈虚的性情我很了解,至于我为什么了解?不是因为我和他有过多次交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生死大敌,而是因为……我和盈虚早在多年以前就是老朋友了,他始终相信着我,而我也始终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或许你会觉得我现在说的这些话荒谬至极,毫无道理可言,但事实的确如此。”

“为什么我会和他成为朋友?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孤独的,而我的孤独之处与他颇有几分相似。”

“数尽人间,知己不过二三人。”

“那么,我理所当然会珍惜每一个与我站在同一个高度,看得见同样风景的朋友。”

“唯一可惜的是,我和盈虚的立场有着根本的对立,我曾经希望他放弃自己的执着,为此不惜与他真正战了一场,那一战你应该是听过的,最终我在这一战里负了重伤,闭关至今年才再次出关,而他则是在我闭关的时候便已死去。”

“坦白而言,我不曾为他的死而悲伤难过,像我们这样的人既然选定了一条路,那为此而付出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终究还是有些遗憾的。”

“我本以为我和他的这份情谊将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无人知晓,谁曾想到他在临死之前竟把衣钵赠了出去,还是送给你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徒弟,那我就有必要与你见上这一面,只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你居然在我见你之前把监正杀了,让事情落到如今这难以收拾的境地里。”

话至此处,司主长叹一声,说道:“我本不想如此突兀地和你见面,这定然会引起莫大风波,奈何这一面不见也不行。”

车辇内一片安静。

很寻常的话,话里都是感情,直截了当,不做虚掩。

顾濯听得很是清楚,没有错漏话里的任何一个字,微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是自己要承担起身为长辈的责任?”

司主看着他,点头说道:“不错。”

顾濯没笑出声,说道:“那我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要让巡天司对你动手。”

司主仿若未卜先知,又像是看穿人心,淡然说道:“原因不复杂,其实就是那时候的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需要以此方法来加强我的直觉。”

然后他笑了起来,坦然说道:“而且我是和盈虚有交情,又不是和你有交情,要是你死在秋思的手下,那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轻松事?”

顾濯叹道:“这着实有些无耻了。”

司主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嘲的意思,感慨说道:“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不得不顾虑的事情有太多,纵千万人?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了,哪里还能有这么大的脾气呢?”

顾濯看着他的眼睛,似是好奇问道:“那你专程过来与我说这么一番话所求又是为何?这一面为什么不见也不行?”

司主说道:“因为你做的是坏规矩的事情,惹得太多人不高兴了,监正之死这事想要平下来,那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而那个人不就只能是我了吗?”

“今天过后,人们将会知道我从神都来到这里是为了杀你,最终却没有动手,无功而返。”

他的声音颇为潇洒:“任谁再试图对你动手,都不得不考虑我今天这一次后退,你接下来的处境将会变得惬意上许多,而我则会在暗处替你走动,尽可能让这件事平息下来,让你过些平静日子。”

顾濯说道:“我见过皇帝陛下,他不是瞎子。”

听到这句话,司主笑着说道:“这个担忧很有道理,皇帝陛下当然不是瞎子,相反,陛下目光如炬可巡视天地,因此我会亲自前往景海给出解释。”

顾濯不再多言,问道:“我需要为你做什么?”

司主摇着头叹息了一声,自嘲说道:“就当做是我的歉意吧,毕竟我让秋思杀你是事实,此事过后你能不记恨我已是最好,别的便也都无所谓了。”

顾濯说道:“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

司主沉思片刻后,说道:“就这些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要迈步离开,却又想起了一件旧事。

“不要和皇后走得太近,那样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可言,有的必然都是麻烦,保持住现在的距离就好。”

“至于见面礼,这次不方便给你,等神都再见吧。”

“好好活着。”

司主轻轻地挥了挥手,衣袖随之而动。

春风再临,带走幽深峡谷内的寂静,让此间事物再次鲜活起来。

他神情淡然地从车辇薄纱中走出,与裴今歌点头致意,但却一言不发,转眼已然随风去。

来来又去去,实在太匆匆。

一切彷佛错觉般。

无数视线中,坐在车辇里的顾濯没有当场暴毙,或是头颅被斩落,鲜血从脖子处如逆流瀑布般冲天而起,他就好好地坐在那里,找不出半点被伤害过的痕迹。

他的声音在这注视中传了出来,是让车队继续前行,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幽深峡谷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轮碾过地板的声音才是再次响起,回到日常中。

……

……

裴今歌掀开帘布,走进车辇内。

她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眉眼间泛着的情绪是凝重,墨眉早已微蹙。

不等她开口,顾濯的声音已然响起。

“天命教的事情被他猜到了。”

“然后?”

“他向我承认他与盈虚是挚友。”

“有些意思。”

裴今歌闭上眼睛,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发现这局面比她预想当中的还要再复杂上数倍。

想要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数十年时光掩埋之下的利益往来与真正立场,难之又难。

每逢此时,她都会觉得杀人果然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人死如烟散,万事皆尽。

可惜,都是想杀而杀不得的人。

顾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徐徐而至的微风,轻声说道:“距离抵达神都还有几天时间,想不通的问题可以慢慢想,不必着急。”

“也对。”

裴今歌说道:“至少现在不会再有人来阻你了。”

连巡天司司主这么一位羽化境的最强者都不得而返,接下来谁敢在这段路上作祟?

……

……

“那些话你们都听到了,怎么想?”

顾濯在心里说道。

此间万物早已有话想说,奈何先前不敢惊扰,这时候自然奋勇发言。

“肯定是不能信的啊,这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面厚而心黑这五个字用在他的身上,再是合适不过了,信这样的人和自杀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的看法倒不同,主要是他千里迢迢走上这一趟,莫名其妙地自曝其短,当面告诉你自己和邪魔外道有过勾结,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切切实实的诚意,可以稍微信信。”

“那我认为事情的关键不在于相信与否,而在于不要去思考,因为当你去思考这值不值得相信那一刻起,你就会和他生出越来越多的因果了。”

“知道,本身也是一种因果,可以被利用。”

“但这怎么可能做到什么都不想呢?只有死人才能做到吧?”

“不行……这越说我越觉得你被人当作是棋子了。”

落在顾濯心湖的声音很是吵闹,寻常时候许多习惯沉默的存在都参与了这场谈话,比如那一线来自太阳的天光。

之所以如此反常,是因为它们清楚意识到顾濯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处境当中。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顾濯静静听着,没有遗漏任何一句,神情始终是最初的认真。

直到那道来自大地的浑厚声音姗姗来迟。

“我有一个想法。”

“请讲。”

顾濯认真请教。

“以前我看过不少人下棋,最让棋手烦恼的事情是变数,我们其实可以制造出这样一个变数,让来棋局直接失控。”

顾濯听懂了。

“裴今歌,只要我们帮她踏入羽化,那她就能成为这棋局上的最大变数。”

……

……

时光如水般流逝,娘娘成为皇后的新鲜劲头已经过去,大秦的各州郡已然回到日常的安宁当中,活着的人们各行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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