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
“将军若无要事,自然不会轻易入城,有什么需要万家做的,直言就好。”
万守义诚恳回应道。
冼以恕满是愁苦地叹息了一声,浓眉紧紧皱起,直接说道:“道主传承的消息必然是邪魔外道放出来的,目的就是把人引过去云梦泽里,此事背后定然藏有一个莫大阴谋,决不能掉以轻心,任由事态无休止地发展下去。”
听到这句话,万守义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是在消化这句话里蕴藏的消息。
半晌过后,他问道:“冼将军您的意思是?”
冼以恕神情严肃,盯着这位浑身苦酸气息的中年男人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希望万家能在这件事上尽上自己的一份力,出手维持秩序,提防可能出现的邪魔外道,避免血染云梦泽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
万守义认真地点了点头,全然看不出心中的万般苦涩,更没有迟疑与推脱,诚恳说道:“这是万家该做的事情,还请将军放心,万家自会尽力而为。”
冼以恕见他答应,道了一句感谢后,便雷厉风行般转身离去,片刻不曾停留。
没过多长时间,场间突然响起数道愤怒至极的声音。
“羞辱!这就是羞辱!还是当面羞辱!”
“这冼以恕难不成觉得我们都是白痴?道主传承的消息泄出去必然和他有关系,他居然还敢上门来找我们,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太荒唐了,我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
“到底是哪个贼人从中作梗?”
“冼以恕的性情一向守稳求妥,人是不可能突然改变的,这背后肯定有问题。”
“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定要杀他全家!”
平日里总是风轻云淡,仿佛大秦江山崩塌也能平静的万家众人终于喜怒形于色,唯有作为家主的万守义仍旧沉默,除却身上的酸苦气息变得更浓以外,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霍然抬头望向屋檐,冷声喝道:“安静。”
一道声音随着阳光中的尘埃飘了下来。
“是啊,冷静才方便说话嘛。”
“还有啊,是谁要杀人全家来着?赶紧给我说说,那人全家大概有多少人,三十个以上给你打九折,五十八折,一百个给你七折,要是不满意这价格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到满意为止……”
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万家众人的眼。
这胖子的脸上挂着一个和气的笑容,看上去与寻常生意人没有区别。
问题在于,哪有寻常胖商人能够不请而来,来到万家祖宅里呢?
万家祖宅的阵法绝非摆设。
万守义面无表情说道:“你一个无归山的杀手光天化日之下过来作甚?”
“这不是听到有贵客要杀人全家嘛?”
矮胖商人笑吟吟,声音分外冷漠:“而且啊,前两天才有人把我一桩大生意给坏了大半,那我可不得找个新的金主吗?”
万守义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那就谈,都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谈的。”
……
……
秋日西斜,天光随之多出一抹温柔的暖色,不再明媚到刺眼。
云梦泽隐有薄雾升起。
顾濯站在船头,负手而立。
余笙却是坐在船尾。
两人看上去很是普通,与此刻正在前往云梦古泽深处的修行者们,无论容貌还是境界都找不出太大的区别。
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便有二十余艘船或轻舟成群结队前进,总有谈话声隔空传来。
谈不上欢声笑语,话里也有紧张,但终究还是期待更多。
还是那个原因——人间承平已有百年,绝大多数修行者们都已久别鲜血与杀戮,而且道主传承也不是第一次现世,如果传言不虚,那到时候按照修行界的规矩来办就行。
顾濯收回望向远方同行者的目光,对余笙说道:“事情比你想象中的来得更快。”
余笙平静说道:“毕竟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顾濯想了想,问道:“巡天司的人大概还要多久到?”
余笙说道:“不会太久。”
以裴今歌和青霄月的境界,只要不是一路游山玩水走过来,那最多也就是花个一天一夜的时间。
若是这两位司主愿意,时间甚至还能最少缩减一半。
顾濯点头说道:“那就好。”
余笙心想这是担心出事的意思吗?
她没有问,话锋骤然一转:“按照你先前的说法,道主留下的那门机缘位置不定,可以是云梦泽的任何一个地方,你现在为什么要前往云梦深处?”
顾濯笑了笑,说道:“因为人太多了啊。”
就像万家压不住消息在阳州城内流传一样,消息也不可能单纯停留在一个地方,必将会随着秋风传遍人间各地。
那么,最先得知此事的当然是坐落在云梦泽周遭的那些城池,以及当地的各家宗门。
从某种角度来看,人越多局面反而越发来得稳定,因为没有几个人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的画面。
余笙看着他的笑容,忽然问道:“你知道道主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顾濯敛去笑意,说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余笙没有避而不答,答的很平静。
“这世上关于道主的记载其实不多,因为他自幼入山修道,不久后便展露出绝世天资,继而得到道门不留半点余力的栽培,早早就被认定为日后的玄都掌教真人。”
她看着顾濯说道:“你既然是他的再世传人,理应清楚道主二字的真实含义,那不是什么阴阳道主十方道主青云道主欢喜道主之类的简称,而是……道门共主。”
顾濯摇了摇头,微笑说道:“这不过就是一个虚名。”
话是真话。
道门从来都是一个统称,而非一个宗门的称呼。
这个统称里存在着数不尽的宗门,代表着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而它们的利益从未真正一致,又怎可能奉一人为主?
余笙轻声说道:“是的,道主二字不过虚名。”
顾濯说道:“然后呢?”
“百年以前,道门内部的矛盾丝毫不弱于大秦,为什么道主能赢得这个虚名?”
余笙继续说道:“不仅是因为道主的境界横压当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性情。”
顾濯沉默片刻后,叹道:“这原因还真挺无聊的。”
余笙置若罔闻,静静看着他,最后说道:“而我现在觉得你和道主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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