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幕府,也有段日子了,马先自然也能感受到张平对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小觑。不过,马先并不在意,面色如常地禀道:“回明公,河东的商队抵达晋阳了,不过据其报,他们所携物品,包括那苟政进献给明公的礼物以及五千斤解盐,都在平阳,为那王泰所劫......”
听此言,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张平,脸色顿时变了,怒道:“竖子,焉敢!”
张平此言,当然是针对王泰的,对石闵安插在山西,埋在自己身侧的这颗钉子,张平的厌恶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此番,得知“进贡”被劫夺了,简直是在啪啪打他的老脸,愤怒之情顿时满腔。
注意到张平阴冷的目光与表情,马先小心地说道:“王泰仗着朝廷撑腰,对明公向来不敬,屡屡针锋相对,此番劫夺进献财货,更是无视明公威严,公然冒犯......”
说着,马先抬了下眼皮,注意到张平已经彻底阴沉下去的面庞,又道:“这段时间,河东主动进献、交易解盐,并州多受其利,明公应知。
王泰此举,是断我并州盐路,此一次或许影响不大,然属下担心,长此以往,明公与并州军民,损失深重啊......”
由于入幕府前的商贾身份,入幕府之后,张平仍让其操持老本行,协助粮械辎需的收集与储存,与河东的交易,则属于其主要负责事务。
平日里,马先是很少主动进言的,难得见其主动提出见解,张平兴趣也浓厚几分。看了马先一眼,一边琢磨着,一边问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马先道:“在下斗胆请明公,去信平阳一封,看能否讨回物资......”
对此,张平当即冷哼一声:“那王泰,当面尚敢顶撞于我,视我于无物,一封信,是要我自取其辱吗?”
闻之,马先赶忙告罪不已,然后,以一种犹豫的口吻,道:“如欲诉诸于刀兵,恐有伤和气,明公与王泰,毕竟同属赵臣......”
“赵臣!”张平蔑笑了一声,冷声道:“似王泰这等人,除了刀兵斧钺,还有什么能让其屈服?”
听张平这么说,马先“沉默”了,思吟几许,又拱手抱拳,谨慎地说道:“倘若如此,在下思得一策,不知是否妥当!”
闻言,张平不免讶异,区区一个商贾,能有甚对策?不过,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张平也就宽和地展现其兼听之明,摆手道:“但说无妨!”
马先禀道:“汾水相持之后,河东苟政与明公结好之心,跃然纸上!主公曷如遣使安邑,约其北击平阳?”
此议一出,张平顿时来了精神,直接坐了起来,面色严肃,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渐渐地,笑容自张平脸上绽开,抬眼再看马先,抚掌赞道:“此策甚妙!”
张平沉浸在自己的考量中,表情动作难掩喜悦,分析道:“此为驱虎吞狼之计,正合让苟政、王泰二者相争。王泰颇具见识将才,不易对付,苟政亦有能才,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若苟政胜,则去我一心病;若王泰胜,正可打击苟政气焰,为今后我收服此人,打下基础;若两败俱伤,我自当趁机举兵南下,一举括取平阳、河东二郡,饮马大河......”
听着张平衍生出的构思,马先立刻眉开眼笑,拱手恭维道:“明公英明!”
张平心情大好,头一次对马先投以肯定的目光,道:“还有赖马从事献策!”
马先摇着头,显得十分谦虚:“在下愚钝,只偶得一策,其中利弊,远远不及明公看得明白!”
“哈哈!”张平更显开怀,道:“此计若能成功,从事献策之功,必有厚报!”
“多谢明公!”
“不过,此事当遣何人南下,联络苟政?”说着,张平眼神便往马先身上瞟。
见状,马先没有丝毫犹豫,拜道:“此策既是在下提出,自当为明公尽力!”
“好!”张平立刻拍板:“刺史府上下,唯有马从事对安邑熟悉些,此事,就由你辛苦一趟吧!”
“在下必竭尽全力,不负使命!”马先郑重地拜道。
告退之后,马先穿过刺史府还算森严的守备,以一种小心的姿态走出,一直到离开刺史府衙门,整个人方才又变成那个刀头舔血、闯荡江湖的行商。
比起在张平面前的卑微,无人之时,马先的眼神要沉静得可怕。察言观色,是其本能,张平对他的鄙薄,他也能真切地感受到。
在张平属下当职的这段时间,对马先来说,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衣着虽然光鲜了,但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上人”的生活。
而马先与一般人不同,在不如意的时候,他总是能想到另外一条“出路”。
马先对军政事务的了解,自然谈不上有多深刻,但是,他久历世事,也长于观人。这段时间下来,他对张平,也有了一些全新的体会,难免做出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评价。
在马先看来,别看张平眼下势大,将来的成就,还真就未必有河东苟政大,这是仔细对比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别的不提,对于今日之事,张平甚至连河东来人都不召见质询一番,如此疏忽自负,焉是成事的习惯。
怀着一颗平静的心态回到自己在晋阳城内的宅邸,马先径入书房,对等候在那里的河东来人道:“事成矣!张使君已经决定,邀苟将军发兵,讨伐王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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