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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苟氏兄弟于南岸忧心忡忡的同时,隔河相望的并州军,日子也不好过,准确地讲,是张平的心情也很不痛快。
当然,张平倒也非真的看透了苟军的虚实,他只是有自己的麻烦,而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内部的矛盾以及后方的不稳。
首先是内部问题,随着南下的进展深至河东边界,张平与王泰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重了。对张平的踟躇不前,王泰很是不满,几度催促张平渡河,进兵击贼。
对王泰厌恶,甚至已经呈敌视态度的张平,自然不会听王泰的,王泰越急,劝得越多,他反而越“淡定”。而随着邺城来使,带来加盖着石遵玺印满透着石闵意志的催促诏书,张平的逆反心理就更严重了。
事实上,王泰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并不是无脑催促张平进军,而是为他筹谋了一条进取策略。就从三方面着手,一遣精骑劲旅,寻找适渡滩途,快速突破南下,直袭河东腹地(安邑),攻击苟军后方;
二则广发檄文,邀揽河东士民,共击逆贼,凭借着朝廷大义,以及并州军势,必能起奇效;三则是张平率主力大军,死死地盯住苟军大营,旦有动摇,即可发兵追剿。
用王泰的话说,如此三管齐下,不许多少时日,苟逆必破,河东必复,岂不比自缚手脚,困居北岸,徒耗钱粮,来得痛快?
若是苟政听了王泰的策略,恐怕得亡魂大冒,这简直是针对性的,怎么让他难受怎么来。只可惜,就是僚佐贾雍都赞同王泰的策略,偏偏张平不听。
给出的理由,也几乎让王泰吐血,甚至听起来很有道理。大致意思是,苟军早有准备,并且河防严密,贸然遣军涉渡,一旦为其半渡而击,必致伤亡,没有万全之策,不宜轻动。
然而,暮秋的汾水,水浅流平,有些滩涂,甚至可以直接凫水过河,对于骑兵来说,更可来去无阻。纵然苟军有备,以他们的实力与兵力,漫长的汾水,岂能面面俱到,能否渡河成功,只在张平想不想罢了。
面对几乎发飙的王泰,张平在仔细思量之后,终于松口了。他表示,若王泰愿意,可以自领兵马南渡击贼,他当从后支援,同遣曹活率领的匈奴骑兵助阵。
对于这样的提议,除非王泰脑子生锈了,才愿意答应。他麾下可就两千冉闵拨给的禁兵,这是他立足的本钱,说话的底气,岂能白白损耗。
当然若是张平肯发兵,跟着行动也就罢了,但就这鸟人的样子,连根毛都不肯拔来帮忙,王泰又岂敢冒险南渡。至于匈奴骑兵,固然是把利器,但那群胡虏,明显是冲着发财来的。
看看被匈奴骑兵祸害的平阳、临汾二地吧,王泰这个朝廷正授的平阳太守心都在疼。这些胡虏,稍稍抢掠是其长,跟风打仗亦可,让他们为了并州的利益去攻打苟军,他张平都还没有这个魅力与威望,就更别提王泰......
就这么着,在进兵与否上,并州军这边实则也陷入了反复的拉扯与犹豫之中,除了沿河继续展开的小股试探接战之外,并没有实质上的大行动,千人规模以上的动作都小。
当然,张平表现得如此犹豫与拖沓,除了个人恩怨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他不像王泰,目光除了河东之外,还得盯着并州后方。
张平的顾忌更多,他需要考虑并州的统治,就和苟政一样,时下的张平,也是不能失败的。一旦败了,纵然不至于身死族灭,此前的经营可就化诸流水了,在石虎驾崩后的北方大变局情况下,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军阀,他不能不顾虑。
哪怕只多给他一年的时间,他也有信心培植出更强大的力量,当然,苟政也是这么想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晋阳那边传来消息,由于并州各郡抽调的兵马太多,地方不稳,盗贼蜂起,雁门、楼烦方向又有代国下属的鲜卑人骚扰,就连太原境内都多了几股贼道势力,啸聚山林,劫掠士民.......
这些情况,更加动摇着张平的意志。若苟军是那种孱弱之敌,能够一击而破,也就罢了,但显然,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苟军的难缠。
就在这种堪称艰难的决策摇摆中,张平终于收到了一则喜讯,巡河的部属前来汇报,上党太守张和回来了。
并州军大营,帅帐内。
一路归来,见到张平,恍若隔世的张和,立刻跪倒在地,高声疾呼:“小侄拜见叔父!”
看着张和,张平脸上并无多少喜色,毕竟,这个侄子凭借“硬实力”,将他的看重与喜爱打没了。微蹙着眉,张平直接问道:“听闻你被苟逆俘了?你如何逃离虎口的?”
闻问,张和一把抹了下狼狈的脸,略显怯懦地答道:“回叔父,小侄是被那苟政放回的。那苟政,托小侄给叔父带话!”
闻言,张平一张深沉的脸上不由多了几分诧异,看着张和,冷声道:“讲!”
张和道:“苟政说,他无意与叔父作对,领军抗拒,实属无奈,强兵压境之下,不得不为!今两军相持,迁延日久,于双方都不利,其中是否有何误会,希望叔父仔细思量!
另外,苟政还给了一封信,让小侄带给叔父!”
“信!”张平立刻伸出手。
张和将信呈上,张平则迅速拆阅,过了一会儿,放下信笺,面无表情地思吟良久,方才将信交给帐中的几名僚佐传阅。
苟政的信,字数并不多,但内涵却很丰富,这既是一封挑战书,又是一封弥兵议。苟政在信中表示,张平如定要破河东,那么他愿意退兵三十里,等并州大军南渡之后,双方痛快地战一场。
苟政若败,那么他就将河东全郡献上,并自缚投降,让张平拿去给羯赵朝廷请功,只盼张平能稍施怜悯,收容他麾下将士,与其一条生路。
苟政若胜,也绝不会追杀,只希望张平在北归之后,双方能和平相处,不要再苦苦相逼,夺他与族部栖身之所。
关于苟政这封信的内容,张平是半个字都不信,但从中,张平也隐隐体会到了一点对面“苟逆”的心态,窥见了一丝打破这种骑虎难下之局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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