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素利的惊愕眼神中,李先用手指在当前的聚落划了一圈,兴奋道:
“大人,扶余国承平已久,国中奴隶贵族分野明显,贵族享用奴隶血食,奴隶供养脑满肠肥的贵族。
这套制度在边境很好用,奴隶的存在保证了贵族能够拥有超越常人的武力,而且战争也能让一些普通奴隶有因战功而得到升迁的机会。
放在扶余国境内部,则大有不同,贵族没有了上缴血税的战争压力,彼辈对奴隶的压榨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这从眼前的这些奴隶处境就能看出。
故而除了边境那些死犟的扶余部落,内部的扶余贵族早已腐朽不堪,只待我等轻轻一推,必将轰然倒塌。”
素利眨了眨眼睛,总感觉李先指的是扶余,说的是他鲜卑,随着李先的指点,他眼神掠过这座刚刚经受屠戮的聚落,最终停在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奴隶身上。
“他们,真的能决定扶余一国的生死?”
素利领会了李先意思,用马鞭点了点道边跪伏的奴隶,有些不敢置信道,鲜卑人也有不少的奴隶,这些奴隶承担了部落中的绝大多数的体力劳动,乃是游牧经济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作为大奴隶主的素利想象不到,那些只会闷头干活,碰到贵人只会上前舔靴子的奴隶会对一个政权产生多大的影响。
“对扶余人来说,是的。彼辈并非鲜卑,近百年以农耕立国,收获大多源自谷物,奴隶沦为农业耗材。即是说,在扶余国内,奴隶不算人,在战争动员之时,奴隶也就很难发挥作用。
没有了奴隶牵制,整个扶余国,又能动员多少军队?这些军队又能发挥多少战力?
大人,边境地区在扶余国是特例。
更多的地方奴隶根本上不了战场,他们只能靠着长久的贵族威权来维持统治,我鲜卑铁骑一到,弯刀挥下的瞬间,从前紧绷的弦就会乍然断裂。”
“继续。”素利顿了顿,内部的空虚他看在眼里,却没有李先这般敏锐发现端倪,此刻他挥手,让李先继续说下去。
“从此地向东,是平坦的河谷平原,全是上好的农耕土地,这里聚集着无数贵族庄园。我等只要沿着这条线东向,沿途袭击聚落,以此验证猜想。若是为真,便可抛下辎重,直袭扶余城下。”
李先用刀在地上勾画着地图,强压心跳说出自己的构想,他心中很确定自己的猜想,此刻恨不得素利当即就抛下负重,只待粮草兵卒,冒雪直冲扶余城,只要攻破王都,扶余定然陷落。
“善!”
素利的眼睛慢慢变亮,李先的建议很稳妥,只要向东,再攻破几个聚落,以事实来验证猜想,若是为真,他们完全有攻破扶余城的希望。
更为关键的是,此次出击的骑兵,大多是来自北方的林中部落,这些人习惯苦寒,是极佳的兵源,嗯嗯,主要还不是他素利的本部精锐,损失了也不心疼。
啪
甩了甩马鞭,素利看看颇为意动的木骨闾,微微一笑很是意气风发的下令:“哈哈,令各部迅速补充食水,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东向!走,我等去扶余的老巢瞧瞧!”
“呜呜!”
周围的鲜卑骑兵闻声,相互呼应般的嚎叫着,犹如北方原野上捕食的群狼。
声音回荡在木寨似的聚落里,向着此地的生灵宣告新的主人诞生。
奴隶们将头死死抵在地上,对死亡的恐惧,对寒冷的反应,使得这些人身子不停战栗。
幸存的扶余贵族瑟瑟发抖,将头深深埋在雪堆里,就像沙漠里的鸵鸟,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雪花簌簌落下,片刻间便就盖住了地上血水,好似无事发生。
.....
辽西
随着大雪降临,乌桓与汉军的边境对峙渐渐消散,开始各自归家。
双方默契的退兵,解开战马,放下刀兵,穿上冬衣,回到温暖的居所,以避开辽地能够冻死人的寒流。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想要冒着大雪作战.....
“嗯嗯...”
张辽浑身裹满了皮裘,状似一头黑熊,此刻大嘴不停的咀嚼食物。他的粗大手指点着地图图标,盯着眼前的地图含糊说话:
“从刚刚收到的情报看,丘力居老小子死了,楼班即位。嘿嘿,也多亏咱们的精锐斥候,踏顿溺毙,楼班即位没了阻碍,顺利掌权,乌桓内部倒是没有上演争权夺利的戏码。”
秦仲眯缝着眼睛,对黑衣卫这种存在恍若未闻,要知道,斥候才是黑衣卫的主要组成部分,修闭口禅的他此刻只是看着地图不停颔首。
张辽将手中的胡饼整个吞下,擦了擦嘴边芝麻,继续道:“最为重要的是,乌桓首脑的位置确定了,就在柳城,这仗,还有得打!”
在场的军官闻言顿时神色兴奋,交头接耳起来,就一个意思,能打仗是最好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军官对冬季行军的信心大为高涨,只要有足够的物资补充,冒雪作战完全不是问题。
眼见军官们神色振奋,张辽举手,压住众人的情绪,朗声道:“各部吃饱喝足,继续训练,等一场大的风雪降临!”
以张辽对本地气候的了解,暴雪之间的时间间隙,才是他们最佳的行军时机。
暴风雪是最好的斥候队伍,它能够驱赶原野上警戒的乌桓游骑,亦能够麻痹乌桓人的警惕神经。
说着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白线滑动,口中道:“沿着渝水上溯,若是一切顺利,加上休整备战的时间,三日便可抵达楼班的老巢。”
从地图上看,柳城与昌黎的直线距离并不遥远,但两者之间却隔着崇山峻岭,密密麻麻的山谷丘陵,草木葳蕤的密林,既是辽西乌桓的栖息地,也是防御外敌的天然阵地。
但是二者有个共通性,皆毗邻渝水,两地位于是渝水上的上下游。
渝水【大凌河】水流奔腾而下,冲破了医巫闾山余脉的阻隔,在这片山岭的北侧绕了一圈,继而涌入渤海。
冬季冰封之后,这条横贯辽西的大河,也就成为了汉军调兵的高速公路。
冰上爬犁的行军速度,众人都有所体会,此刻闻言,探头看着正中间的地图,皆默默颔首。
半个月后,渝水冰面上。
一场暴风雪过后,天空格外澄澈。
噗!
拉车的马匹粗重喘息着,如柱的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犁刀轻轻擦过冰面,偶尔一个凸起,沉重的车架忽地浮起,竟如游鱼一般。
张辽掀开车帘,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明亮的天光让他略微眯眼,心道:“这天气是真好。”
四野尽是白色,视野尽头的山岭也从青黑变作了灰白。
“将军放心,这样大的风雪过后,乌桓部落应是忙着除雪,修理帐篷,照顾牲畜,哪里会有人来这荒野晃悠?”
结实的车架内,铸铁火炉内有火炭腾腾燃烧,温暖气息充裕此间,苏渠作汉军打扮,低声抱拳对张辽说道。
“嗯,”
张辽点头,朝着眼前年轻人赞赏的看了一眼,苏渠此刻虽然穿着汉军的制式军袍,脸色却有些苍白。
上次与踏顿争斗,二人齐齐溺水,踏顿是个心高气傲的乌桓贵族,平日里拿的是宝刀,挎的是雕弓,骑马驰射,下马步战,样样精通,反观苏渠,一介小民,整日里为生计奔波,会上山捕猎,会下河捉鱼,这样的出身反而让他有了一项踏顿不曾有的技能,那便是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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