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期口中的灌钢法,就是利用生铁、熟铁中间即为钢的原理进行炼钢的法子,这种法子将来在汉地会被工匠发扬光大。
最简单的便是熟铁片包夹生铁锻打,很容易便能取得适宜的钢料。
懊恼归懊恼,但是杜期心中却很清楚,单单靠着宛城匠人的口述,想要复制那个江东匠人的造刀法子是很难的,其中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窍,要不然如今天下通用的就不是锻刀,而是铸刀了。
公孙度对于汉时江东之地出现的灌钢法并不吃惊,那地方向来便是钢铁冶炼技术发达之地,而且在他的记忆中,南方的瓷器烧制技术也在这段时间有所突破,似乎是有匠人对窑炉的形制进行了改进,这二者有何联系他不可知,却让他对那处地方起了兴趣。
回到眼前,公孙度还是惦念着铸刀法,他一手抽出自己的佩刀,掂了掂递给杜期道:“不提生铁造刀了,那玩意光是想想,就知道其中定有极大的弊端。杜老你看看,以如今冶铁所的工艺,这样的环首刀能铸造出来吗?”
公孙度一般随手携带的都不是什么宝刀,最多是郡中配发的质量较好的环首刀而已,概因刀具本身就是件消耗品,以公孙度的经历,一场仗下来,按照上次的战争强度,多少也得砍断三把刀。
“叮叮”
杜期一手接过公孙度的佩刀,缓缓将长刀自刀鞘中抽出,雪亮的刀光晃过他的眼睛,他拿手敲击了下刀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精铁声音清脆而又绵长,在场之人皆屏息凝神,目光投注在杜期的脸上,不敢打扰名家工作。杜期侧耳仔细听了好一会儿,又将刀刃弯折测试其韧性,还拿着身上的小刀往刀身上比划,最后对着阳光查看刀身上的纹路。
过了好一阵,杜期才将刀回鞘,递回给公孙度道:
“主公这把刀,算是官造良品,至少是有三十炼的。”
望着公孙度期待的眼神,杜期思索了一会,抿了抿嘴像是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这才道:“其实,环首刀的打造,依照冶铁所如今的技艺,使用灌钢法最为适宜。如今一把精制环首刀的打造比之以往,效率已提升数倍了。”
“欸,杜老还请直言,铸刀法不行吗?”公孙度看着杜期的模样,以为其中有什么困难,连忙摆手,拉长了语调真切问道。
公孙度自然是知道灌钢法是今后刀具打造的主流,可是铸钢在公孙度的眼中的意义非同一般,因为一旦铸钢造刀成功,这就意味着辽东的军备实力已经与其他的势力彻底拉开了距离,这段距离,可不是对方堆叠人力物力就能弥补的。
“哎!”杜期长长叹息一声,他十分郁闷,作为冶炼匠人,杜期也是个被称为名家的造刀大师。
在他眼中,公孙度口中的铸钢法造刀,完全是另辟蹊径,而且是要绝了当今造刀名家的根儿啊!将好好的造刀这样有逼格的手艺,变成了普通匠人、劳工在车间的随手为之,真的是,世风日下啊!
但职责所在,杜期也不能胡言,且公孙度也不是个能随便糊弄的主儿,故而轻轻摇头道:“主公所言的铸刀法,其实是能做到的。只是如我刚才所言,转炉炼钢法的成品率不高,其中的良品,就比如我等眼前的这块铸钢,其浇筑的刀条,打磨一番就能用于劈砍。虽然成品不如精制的环首刀,但是其质量却是比如今市场上的大部环首刀还要好些!”
说完杜期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预感到了一旦转炉炼钢法成熟,最先被掀翻的行业便是锻刀业了吧
“只是,那样的刀还是刀吗?那不过是钢条罢了。”他轻声自语着,自觉的将这句话咽进了喉咙。
公孙度倒没有注意到杜期的落寞,他欣喜的蹲下身,观瞧着这块不起眼的钢锭,嘴里啧啧有声:“哈哈,妙哉!”
虽然杜期同时也说了铸刀法的诸多缺点,可在公孙度的眼中,那都是可以通过长时间的工艺试验积累进行突破的。
“其实,良品钢的最好用途还是铠甲制造。”杜期见到公孙度对于转炉炼钢的兴趣极浓,顺势说道。
在公孙度的疑惑眼神中,他一边让人取来冶铁所新造的铠甲,一边给众人讲解道:“有了可以直接成型的良品钢料,我等便可以浇筑出钢板,再进行锻打塑形,再也不用为钢的尺寸发愁了。”
之前杜期曾对赵真讲过,这段时间里杜期的最大感悟便是冶铁技艺进步,需要的是大规模的人力物力投入,这感慨便是来自杜期对于铠甲制造技艺改进时。
当他不再将自己的思想局限于匠人手中的大锤,开始试图突破人力的极限,利用器械来放大锻锤的力道之时,杜期对铠甲锻造流程有了整个的革新。
很快,公孙度便见到了匠人们送到眼前的铠甲,那是一副明甲,明晃晃的金属反光,让他都有些睁不开眼。
“这?明光甲?”前世公孙度在网络上看过关于明光甲的复现,可是出现在他眼前却是完全不同的玩意,更像是综合西方板甲和中式铠甲的杂交产物,但光从其上的炽烈反光,公孙度就觉得此甲更配得上明光之称。
凑近看起来,杜期对于加州的制式还没有脱离汉军的窠臼,例如主要防护前胸后背的两当,亦然是仿照此时的两当铠,直来直去,完全没有利用整块钢板的优势,以制造出更贴合身躯形制的意思。
他将铠甲拿过来把玩观察,慢慢的公孙度也就明白了,杜期的思路为何了,纯粹是穷人乍富的思想。从前因为钢难打制,所以甲片以拼接、搭接而成,如今有了条件,他便将甲胄中不需要移动的甲片合一,做成了一体式铠甲。
简单的说,就是将细碎的甲片整合,需要移动的部件如披膊,仍旧是鳞甲拼接,只是甲片比以往大了些,亮了些。
“呛!”
公孙度拔刀,侧身发力,一刀砍在穿在木桩上的铠甲,刀锋与铠甲的表面摩擦,闪出一溜火星。
“不错!”这一下他使出了浑身力气,那铠甲的表面也只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手指摸上去,轻微的铬手。
公孙度招手,让身后的亲兵上前,做起了铠甲模特,其人身形与公孙度类似,一副铠甲穿戴在身上格外威风,被杜期特意打磨过的甲片反射着日光,像个亮闪闪的穿山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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