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庆,军统局本部。
一份私发的电报到了老戴的手上。
亢奋了数日的老戴,看完电报后一脸的平静吩咐秘书:
“把门带上,我想静静。”
秘书识趣的离开,顺便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老戴强忍着、强憋着、死撑着、硬扛着,直到确定秘书走了很远很远后,他才一拳又一拳的砸向了桌子,尽管实木的桌子震的手开始麻木了,但他依然砸着桌子。
可这未能让他激荡的心平静下来,在拳头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老戴终于憋不住了,酣畅淋漓的大笑了起来。
如果这时候被人看见,十个人里面大概会有十一个人认为戴春风疯了。
老戴疯了吗?
当然没有!
实在是这份秘密发来的电报太惊人。
他仿佛快要被这巨量的金钱给砸死。
电报是张安平发来的,而且还是在上海的秘密电台,而不是现在使用的指挥电台。
在电报中,张安平详细的向老戴汇报了在公共租界的“缴获”,并推测称法租界和城区那边,可能还有租界缴获的七成。
张安平汇报了他对这笔钱的安排——由王天风秘密押送一笔不少于2月抵押贷款的黄金和现钞送往重庆,一部分会用来被“毁灭”,一部分则会被密下作为军统的活动经费。
而法租界和城区的缴获,部分会成为战损用来“补贴”忠救军和京沪区,其余则会以正常方式交付党国。
同时在电报中张安平表示自己会瞒着地下党方面秘密进行资金转移,地下党会颗粒无收后,必然要通过官方渠道来“投诉”,因此希望得到侍从室的背书。
老戴对于张安平坑地下党的行为表示十万分的赞赏,但还是矫情的评价:
“这臭小子,跟人家你侬我侬,反手就把人家一脚踹飞,啧啧……”
然后,他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老子辛辛苦苦贩卖鸦片,辛辛苦苦的在日占区和国统区之间倒腾物资,甚至不惜跟汉奸、日本人勾搭。
丘戈勒马,结果还没外甥指头缝里露出来的零头多!
老戴在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后,忍不住道:
“臭小子,虽然早知道你有办法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但没想到你竟然用的是这种法子,哈哈,你小子行啊!”
张安平这一次做的事,可谓是惊天动地。
佩服的人不在少数,但攻讦的人更多。
一则是这就是党国的特殊国情,二则是有人——准确说是有几股力量,恨不得置张安平于死地。
毕竟,这一次他得罪的是洋人老爷不说,还是跟地下党联手——这些混账不好在明面上说张世豪得罪洋人老爷,便一个劲的歪嘴说张世豪有倾向共党的嫌疑。
对于指控的“倾向共党嫌疑”,老戴根本不担心。
别人不清楚,【侍从长】是清楚外甥的立场的。
这个能致人死地的指控,对外甥来说就是挠痒痒。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来自洋人的压力。
不过他认为外甥能带两万人出来回到三战区,【侍从长】就不可能因此来重重的责罚他。
顶多迫于压力,来一个暂时的解除职务。
可外甥靠的是官职吗?
不!
外甥靠的能力,哪怕是没有职务,外甥在军统依然是横着走的螃蟹!
可现在他明白了外甥敢这么做的底气。
这笔钱秘密交到【侍从长】手里——这笔钱不会入账,【侍从长】可以随意的使用,根本不受任何制约,这种情况下,【侍从长】怎么可能舍得处罚?
再加上明面上还有一笔巨额的资金入账来堵所有人的嘴,【侍从长】顶多顶多就是将板子高高的举起轻轻的落下,就连解除军职都不可能!
想到这,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强迫自己将脸色阴沉起来,随后打开门:
“备车!我要去侍从室。”
侍从室之行,老戴没有将电报藏起来,而是直接呈给了【侍从长】。
虽然电报中有私心,但他不认为这一份私心有错,更何况这一份私心还是向着军统的。
果不其然,【侍从长】看到电报后,第一句话就是:
“都说我的虎贲有通共的嫌疑,如果每个通共的干将都能做出这样的……不,做出这样一成的结果,我倒求着他们通共!”
老戴这个时候自然要做出瑟瑟发抖状,为自己的外甥辩护。
“雨农呐,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不糊涂,谁都可能通共,但我的虎贲,他是绝对不可能通共的!”
“这件事做得好哇,嗯,这样吧,你去三战区那边去督促一下,免得三战区阳奉阴违。”
老戴大喜,向【侍从长】保证一定会将党国虎贲及部下完好无损的接应回来。
……
夜。
本该休息的张安平从床上突然翻起,悄然的出了临时休息的屋子,找上了厉同志。
面对突然出现的张安平,厉同志本能的道:
“张区……安平同志。”
他苦笑起来,这段时间在张安平跟前他伏低做小惯了,面对着张安平,一时间之间竟然无法从张区长的阴影下钻出来。
张安平则切换的非常丝滑,直接开口:“首长,长话短说,有几件事接下来要统一口径。”
厉同志愣了愣,毕竟从张区长的口中出来首长这个称呼,总觉得非常的奇妙,他顿了顿道:“坐下说——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说正事吧。”
张安平和厉同志基本没有私下接触过,这段时间虽然都在联指,但两人完全没有私下相处的机会,也就是今天情况特殊,联指的大部分人都出去构建前指了,他才秘密过来。
“全球贸易那边有笔款子,是这一次的船票钱,我私下做主了,让人把这笔钱直接交给美国的同志——美国接下来要参战,军工行业会得到空前的发展,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美国这条线是张安平亲自掌控的,他送去美国的同志,也都是接受他的直接指挥,跟组织没有直接的联系。
厉同志笑道:
“你看着办。搞钱方面,你是专家,我可没有发言权。”
“钱有点多,所以向您报备下。”
“多?”厉同志想起了船票的惊人价格,默默计算了一番后,意识到这个“多”,其实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钱只是钱,巨量的金钱反而对组织没有用,这一点他更清楚。
因为将钱变成物资才有用,而在现在的情况下,想把钱变成物资,太难太难了。
厉同志重复之前的话,表态道:“没事,你看着办。”
“嗯。”张安平点头后,说起了第二件事:
“还有一笔钱,这笔钱组织想办法秘密转移下——咱们的同志太老实了。”
张安平的这句话明显带着吐槽的口吻。
“太老实了?”
“就是租界方面的缴获,我秘密安排了咱们的同志负责了一摊,结果他们原封不动的要把账给我报上了,要不是我派人秘密的压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张安平说起了详细。
租界方面的缴获,哪怕是经手人王天风,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清楚,真正清楚的只有张安平一人。
张安平在所有东西全部入账前,便秘密的将一份提了出来,数额只有老王负责押送的三成,但都是硬通货。
这几年的战争,中日双方流干了血,而滚滚的财富,却通过租界输送向了英美等列强,即便如此,张安平这一遭借故掘根,捞到的金额也超乎想象。
而随着所有的账目被刻意的烧干净,这笔钱将会披上浓浓的烟幕,隐匿在历史尘埃的深处,没有人能将其挖出来。
听完张安平的讲述后,厉同志的呼吸急促起来。
变不成物资的钱只是废纸,可这数额巨大的钱,对我党的根据地来说,却作用巨大啊!
厉同志忍不住紧握住了张安平的双手:
“安平同志,谢谢你!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功劳,历史绝对不会忘记!”
张安平笑了笑,真正的大鱼其实是目前通过全球贸易流向美国的那笔款子,借助二战的东风,再加上明镜的操盘,等到二战结束美国开始甩卖军火的时候,这笔钱将发挥难以想象的作用。
“还有一件事……”
张安平说起了第三件事,第三件事自然是对剩余资金的安排,虽然张安平恨不得将这笔资金全部交给组织,但说真的,目前这笔钱流向国民政府是最佳的选择。
尽管因此会有大量的蛀虫、苍蝇、硕鼠、老虎受益,但归根结底,国军还是会受益,而国军不管怎么说,都是正面战场上的主力。
唯一可恨的是按照党国的尿性,这笔钱恐怕连三分之一都难用到国军身上。
厉同志对此安排也没有意见。
“有这笔钱吊着,【侍从长】一定会给三战区足够的压力,咱们这支部队回归的成功率会相当高。”
张安平笑着说:“就当是买路钱了。”
厉同志失笑,他对接下来的撤离其实一直挺担心的,尤其是张安平不再“苟着”,而是占领了法租界和城区以后,哪怕是有忠救军的接应,他认为危险程度也会非常高。
(淞沪会战中,南市被打成了废墟。)
但张安平的这招金元战术却让他的担心化为了乌有。
为了这笔钱,国民政府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上海起义军覆没!
这些钱,换十个师绰绰有余!
“最后一件事。”张安平的神色郑重起来,连带着厉同志都心中一抽。
“这次的合作很快就得到头了,首长,您等我的信号,如果我开始针对组织,你要瞅准时机,将部队带离。”
张安平凝声道:“咱们的人不能去三战区,去了三战区,以国民党的尿性,咱们的人绝对会被吃掉。”
厉同志忍不住叹息,明明是如此酣畅淋漓的合作,可最后却不能痛痛快快的分手,真的是让人牙痒痒。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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