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子啊,您终于踏足于卡萨斯的命运了。拯救我们吧,从渡鸦之主的羽翼下。”
她那一滴倒映着银月光辉的盈盈泪滴,终于从腮边落下,滴在罗嘉的唇上。那是咸涩的味道。
这是一个人的泪水,不是什么幻境或者怪物。这个想法让罗嘉有点高兴又哀伤。他说不清自己是希望对方还是人类,还是不满于对方依旧为人。他只是默许着对方珍而重之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用贪婪的眼睛看了又看。
无名女郎依旧哀婉地哭泣着,花园突然似乎十分空旷起来,只有风吹动七叶树的声音。没有任何好奇的守卫或多事的仆人打扰他们,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般。
“你要什么?”罗嘉无法继续忍耐了。他伸出手,握住女郎的右肩,试图做一场质询。尽管由于原体堪堪到女郎的胸骨,双方的身高差让这个动作变得有些许滑稽。他凝重地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思量着如果万一,能不能快速捏碎她的颈骨。
伯利恒让他明白,无论是人,还是现实本身,都不一定按照逻辑运行。如果对方有可能伤害到自己,就假设他真的会这么做。
值得庆幸的是,女郎没有做出任何强迫他采取暴力的行为。她只是睁着一双泪眼,贴得更近了些。“一口气。”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只要您的一缕气息,未诞的勋爵!”
罗嘉凝重地看着对方,他的呼吸喷洒在女人的脸颊上。一瞬间,他意识到一個微妙的细节: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依旧没有感觉到这位女郎的气息。他的手指忍不住收紧,在她光裸的右肩上留下指痕。但女郎浑然不觉,只是继续流着泪哀求:“只要一口气就好了!只要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嘉谨慎地回答,试图后退一步,挣脱这个诡异的女人。他见过一些不该被称为人的东西,但面前的这个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也许在科尔基斯,人的见识总能被刷新。但维克多教给过他一样实用的技巧:假如碰到你不了解的东西时,要么快点杀死,要么跑远点研究一下如何杀死。
但女人的反应比罗嘉想象得更快。在他试图挣开的那一刻,她的手臂在小原体背后收拢,硬生生被带得向前一步,踉跄跪倒在荆棘丛中。她腿上的肌肤轻易被划开细长的裂口,却如人偶娃娃般没有流出任何鲜血。
“只要一口,让您的气息流入我的肺腑中,求求您了。”她全无怨言,只有依旧睁着含泪的眼睛,如同窒息般渐渐低下声音。幽幽的泣音在空旷的月下激起微妙的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呼吸的人能被扼死吗?一个念头迅速在罗嘉思维中滑过。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应承着莫名其妙的要求。这个诡异的女郎似乎对自己有些了解,和她进一步交流并没有什么坏处。既然雪莱他们对真相闭口不谈,那就不能怪自己另寻突破口了。
此外,还有个他不愿多想的原因。他感受到了真切的急迫与渴望,一种对不复存在的深切恐惧从对方身上迸发出来。那是属于人的渴求,尽管罗嘉依旧不明白什么该被称为人,但他依旧这么觉得。
于是他试探着靠过去,将一口气吹在女郎的口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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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离开大厅。”米兰达·格拉斯挡在科尔法伦面前,手中的烛台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地映出她姣好的容貌。
“我的学生呢?”科尔法伦耐着性子问,“刚才有人说他往那面走了,我要去找他。”
“那边没有出口,只是一面镜子罢了。请您稍安勿躁,仆人们很快就会找回您的学生。”米兰达笑容可掬,明亮的蓝眼睛温和而坚定地望着牧师绷紧的面皮。
“刚才有人说罗嘉走进了一条走廊。”
“那他一定看错了。”米兰达语气轻快,指挥着仆人们在四处点起蜡烛。“这里,这里,哦对,那里也不要忘记……您要知道,镜子里什么怪事都可能看到,这是常事。”
“格拉斯小姐——”
一道闪电将米兰达的脸映得惨白,雷声轰鸣,雨水踏踏敲打着玻璃。少女转过头,温和地笑着:“外面在下很大的雨,祭司,您最好不要去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一盏盏烛台亮起来,重新将整个大厅照得明亮。格拉斯小姐撩起一缕散落的碎发:“等雨停了,一切真相都会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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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格瑞姆直起腰来,抹去脸上的雨水。他用力跺了跺脚:“亚空间在上,他究竟在哪里?”
维克多没有答话,他的手指用力抠进一片其貌不扬的灌木丛下,挖出团团湿漉漉的根茎来。“他最后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我他妈当然知道。”福根恼火地喊着,“问题是他怎么到了这里,又去了哪里!那面天杀的墙在他身后合上了,这绝对绝对是个亚空间陷阱!”
仿佛单纯的嘶吼还不足以发泄他的情绪一般,他拧过身,一拳锤在旁边破烂的秋千架上。生满苔藓和藤蔓的架子应声倒地。凤凰依旧嫌不解气,用力在这摊废品上踩了几脚。
“你们找不到他的。”七叶树下倒吊的使女幽幽地说。她是看守特里梵依家族宅邸的几名扈从之一,也是其中的头领。在福格瑞姆等人一路追踪而来的时候,她显得完全不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凤凰两人吃掉了剩下几个人的脑组织,但除了猩红女爵的日常癖好外毫无所获。而对使女的审问只赢得了一些不明所以的疯话。
凤凰转过身来,雨水顺着他银色的长发流淌而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使女。她已经看不出昔日的美貌了,或者说,她已经看不太出曾为人了。
“别惹怒我。”他轻柔地说,“奴隶,我见过的比你想象得更多。”
使女干笑了两声。“我当然确定,大人,您身上的光芒如火焰般燃烧着,它明亮无比。但您要找的人已经被带进女爵大人的梦里了,他已经醒不过来啦。”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杀了我,或者增添更多的伤口,无关紧要,女爵会在她的梦中抹去我一切的苦痛。”
“恐怕她没这个机会了。”福格瑞姆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的超凡来自于血,我会确保你每一滴血都被放干的。”
话音未落,使女骤然大笑起来。她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客人啊,你对至高天奥秘的理解就止于此吗……可真令人遗憾。血是象征,是目的,是渴望,但它可不是女爵的权力本身。”
“雪莱失去联系了,最后的信号是从那座阁楼里传出来的。”维克多头也不抬地说。
“呵,盲人见得再多,又怎能发觉光芒灼眼呢……”即使被挖去了双眼,她依旧做出陶醉的神情,“血只是女爵赋予生命的一种形式,是她愿景的变化。一如宇宙可以被浓缩为一点,一切福乐都可以从梦中被找寻,这正是万变之主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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