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有学者评价,唯有国人是世界上最勤劳的种族。
任平先前对此,并无感触,但等今日出城等候即将到来的流民时,路过一片耕田,不经意的一撇,便瞧见了里面隐隐有发芽的幼苗时,方才深有感触。
不过任平更倾向于,国人不是勤劳,而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习惯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民族,骨子里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乐观和不屈。
“将军,董都尉已至二十里外!”
任平也没有想到流民来得这么快,如此准时。
眼下不过刚刚到辰时,初春时节,天光放亮,暖阳才出,董进便带着队伍临近沃野城,那便说明他们很有可能昨夜一直在赶路。
想到此处,任平不由得眉头一皱。
翻身上马,带着几十个亲卫,前往接应董进。
快马加鞭,二十里路,都用不上一柱香。
当任平能够模糊看见董进的旗帜时,先是面露微笑,随即脸色阴沉的吓人,周遭亲卫,有内心感性的,皆不忍直视。
整个流民队伍,董进走在队伍前列,但却不是最前列。
比他还要靠前的,是因为知道沃野城就在前方的流民。
这些流民多数都是青壮年,衣衫褴褛,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外伤。
他们距离任平越近,任平的神情越阴沉。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这些跑在最前列的流民,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些流民,神情疯狂,瘦骨嶙峋,两腮深陷,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之色,但眼神里,却有一股子想要吃掉一切的疯狂劲。
“列阵!”
任平一声令下,其身旁数十亲卫,立刻行动起来。
前排三十人持擎张弩,目标对准那些流民,后排三十人齐声抽出佩剑。
“我乃大汉镇朔将军任平,前方流民听着,立刻站在原地等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往沃野城前进一步!”
任平的喊话,对这些跑在最前列的流民,没有任何作用。
直到此时,他方才看清楚,在那些流民之后的董进队伍,士卒们虽比那些最前方的流民,精神正常许多,但包括董进在内,没有一人骑马,且看神色,同样给人一种深深的饥饿感,疲惫感。
任平先前对于流民的情况,已然有所猜想了,但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等看清一些董进率领的士卒面容后,他心中的幻想直接破灭了。
而此时跑在最前列的流民,已经距离任平不过五十步了。
“放!”
任平一声令下,三十张擎张弩齐射,瞬间便有一排流民中箭倒地不起。
其他刚刚还在往前冲的流民,在看到和他们一同奔跑的同伴,突然倒下后,立马停止了继续向任平所在位置冲击,而是调转方向,哄抢,倒地流民的尸首。
“继续射!”
二世为人的任平,除却今天以外,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几個流民为了一条大腿,还不等任平下令射击呢,便撕咬在了一起,死伤了三四个。
任平的亲卫,有不少都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即便听到了他的命令,一时间也不知所措,更有甚者,一个简单填装弩箭的动作,重复了四五次,依旧没有装填好,甚至还越弄,手脚越乱了。
“他妈的!手别抖,稳住!不射死他们,难道你们想被他们吃?”
任平一边吼,一边抽出携带的擎张弩,射死了一个还在抢胳膊的流民。
亲卫带的箭不多,四五轮过后,那些如疯如魔的数百流民,加之他们自相残杀,此时已然所剩无几了。
“杀!”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任平一声吼,抽剑驾马直冲。
任平都冲了,他身边这些亲卫,哪有一个肯落后?
尤其许野,要不是他的战马,着实成色不如任平的,他本身的骑术也一般,拼了老命,都不能超过任平,直接在一旁,挥舞佩剑干着急。
弩箭射击时,那些流民没有跑,和同伴争抢尸首时,他们也没有跑。
但当任平率领数十亲卫骑兵,向他们发起冲锋的那一刻,还活着的上百流民,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转头便往后续的大部队里面鉆。
两条腿如何能跑过四条腿?
任平率先冲到一名流民身后,长剑横削,将对方的后脖颈,刮出一道大口,他很怕从里面喷出来别的什么东西,好在那位流民的伤口处,流出来的依旧还是暗红色的血液。
“一个不留!”
任平在完成首杀后,便勒马驻足不前了。
他需要给出一个态度,做个表率便好了,真正的体力活,自然是要交给手下去干。
任平的“狠辣”,吓到了董进后方的正常流民,这个时候他们方才想起之前任平的喊话,一众人等皆不敢妄动,静静的在原地等待,包括董进率领的百十名士卒,亦是如此。
精锐亲卫,解决这些没了胆气,头脑恢复冷静的流民,速度非常快。
不过片刻时间,任平周围除了自己人,便只剩下一堆尸体了。
董进见此,方才带着士卒,靠了过来。
“任老弟,你身上带吃的了么?”
没有任何客套,董进一边询问,一边开始自己动手,搜寻任平的马鞍。
一旁的许野见此,大为恼怒,便想要对他动手,却是被任平以眼神制止了。
“先喝点水吧,城外备了温粥。”
任平说罢,挥了挥手,身边便有一亲卫翻身而下,连同自家的水囊和马匹一同交给了董进。
听见没吃的,董进眼神中,透漏出失望之色,不过很快便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接过水囊,猛喝了几口后,便想要翻身上马。
奈何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董进根本没有力气,独立完成上马,最后还是由任平几个亲卫,七手八脚将他拉上去的。
任平怕他摔死,专门派了一个亲卫给董进牵马。
“往前走二十里,就是沃野城了,城外备了温粥,大家再加把劲儿!”
随着任平的号令发出,刚刚停滞的流民人流,缓缓再次“启动”。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任平和董进并肩而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由他压制速度,后面的流民再有想跑,想冲的,也没机会了。
“妈的!老子这次活下来,这辈子就和他们卫家拼到底!”
任平知道董进话没有说完,故而并没有搭茬。
“卫广那老杂种,让我带着三万流民投奔你,但却一粒粮食也不给,老子想要去求见太子殿下,反被这老杂种,一通乱箭给射了回来。
任老弟,你能想到么?三万流民,饥肠辘辘,老子的战马,第三天就被大家给分食了。
我是真拦不住啊!这些人都疯了,一路走来,地上的草都被他们啃食了大半。”
董进越说越气,两眼冒火,任平相信,若是卫广在此,董进立马就会冲上去,和他拼了。
对于董进的话,任平没有接茬儿,或许是因为见到“亲人”了,一路走来,董进的话,格外的多,但是没有啥实质内容,全篇都是在骂卫广。
任平倾听着董进的怨骂,时不时转头看一看,走路晃晃悠悠的流民,神情愈发凝重。
短短二十里路,队伍之中已然有人坚持不到目的地了。
像走着走着便栽倒昏厥的流民,仅是片刻功夫,任平便瞧见了七八个。
行百步者半九十。
黎明前,往往都是最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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