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于谦这个时候不到五十岁,在古人看来虽然不年轻,不过也不太老。
朱祁钰觉得系于谦的权势,只要他想,就会有一大把人家争抢着把女儿送入于家。
攀附权势,人之本性。
“当初拙荆病逝之日,便是因为臣远在河南巡抚地方,因为无法照料,这才导致她撒手人寰。”
于谦唯有苦笑一声。
发妻早逝,本就让于谦心碎。
如今的旧事重提,让于谦依旧耿耿于怀。
“臣已经负了拙荆一辈子,岂能在辜负别家的女儿?”
“再说了,如今正是我大明整顿兵马之时,朝廷戎政繁忙之际。”
“此时此刻,臣实在无心于儿女之情、男欢女爱,亦不愿因为个人小事而误了国家大事。”
“臣只要看着三个儿女能够平安长大,以及婚嫁,就足够了。”
“因此臣不愿再续弦纳妾。”
于谦这的这些话,在朱祁钰听来满是一身正气。
朱祁钰是了解于谦的,他也是知道于谦不是在说谎。
“如此说来,你于谦未负我大明,是我大明负了你于家!”
朱祁钰起身,对着于谦虚礼一回。
“还是让于勉也来京师吧。”
“想来有其父必有其子,于勉若是能够进士及第,朕定会委以重任!”
朱祁钰知道当初石亨也有想给于勉求官,但是被于谦给断然拒绝。
因此,朱祁钰没有和石亨说的一样。
朱祁钰这是让于勉参加科举,然后堂堂正正的入仕为官。
“至于令尊和令堂,朕会让礼部加以追赠。”
朱祁钰说得十分诚挚。
于谦清正廉明,朱祁钰也没有打算给于谦的子女开后门。
至于追赠亡故的父母以荣誉,朱祁钰觉得于谦很有可能不会拒绝。
华夏不是讲究光宗耀祖吗?
“陛下厚恩,臣感激涕零!”
于谦起身一拜。
“只是臣子愚钝,臣唯愿他们平平安安,实在不愿意让他们涉足仕途险恶之地。”
“若是陛下真为臣着想,就放任臣之子女在民间琴书自娱,以求能够安稳终老。”
“家父和家慈,都是性格淡然之人,他们也不愿有人扰了安眠。”
于谦这是直接拒绝了朱祁钰的建议。
“于卿,朕明白你的心思。”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仕途一道最为险恶。”
“于卿还是因为你自己身居高位,故而想着避嫌,所以才不让你的两子入仕。”
朱祁钰知道于谦是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于卿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两位于公子,都是饱学之士,都是心中有大志之人。”
“于卿为了区区虚名,就让他们无法一尽心中所学,也让朝廷失去两位栋梁之才。”
“于公于私,于卿你太过了!”
就在朱祁钰说话间,于康端着熬好的川贝枇杷膏走了进来。
“于康,若是你空有所学,然而只能注定埋没于乡野之中,你甘心不甘心?”
朱祁钰直直的盯着于康。
“草民听父亲的!”
于康是于谦收养的,他知恩图报。
只不过于康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步入仕途,造福百姓。
哪个有志男儿不想?
“你出去吧!”
于谦也看出了于康的想法,他连忙让于康退出屋子。
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于谦怎么不希望他们出人头地?
“于卿,你也是年轻过的,你也有过一腔热血。”
“你真的觉得不让他们进入仕途,不会太过残忍吗?”
“况且我大明天子,就那么不值得你于家辅佐?”
朱祁钰还在劝。
“臣不敢!”
于谦连忙拱手。
“若是天子贤明,谁又不想留名青史?”
“臣非是无欲无求的世外高人,臣也愿辅佐圣明天子,以中兴我大明。”
于谦抬头挺胸。
“于卿,你觉得朕算一个圣明天子么?”
朱祁钰是真心想知道于谦的想法。
“陛下配得上“圣明”二字!”
于谦说得十分肯定。
“世人都说京师保卫战是臣的功劳,然而臣却是认为陛下才是居功甚伟的那一个!”
“若是没有陛下继位安定人心,若是没有陛下决心固守京师,若是没有陛下信任我等文臣武将,我大明就不会绝地反击成功!”
“自陛下登基之后,我大明外修兵戈以御敌,内理民政以休养生息。”
“虽然陛下登基才一年,然而我大明已经走出土木堡的阴霾,天下也有了中兴之象!”
朱祁钰的努力,于谦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满朝上下,也只有你于谦这么说,朕才会信服。”
“文武大臣,无非两种人。”
“一种人,只想攀着朕的高枝儿,然后升官发财。”
“另一种人,却总觉得朕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就算太上皇再怎么丧师辱国,他们也会奉太上皇为正统皇帝。”
“朕估计,要是最后依旧是太上皇一脉继续坐上大明皇位,朕最多不过一个“代宗”的谥号。”
“朕的功绩将会被抹杀。”
“他们会把朕抹黑成一个贪恋权位、无情无义之恶徒!”
朱祁钰这是在为原本历史上的朱祁钰鸣不平。
“这些日子,朕看在眼里。”
“百官都劝朕用厚礼迎驾,唯有于卿不说这话。”
“由此可见,唯有于卿是一心为公、不求身后名。”
朱祁钰是希望于谦能够臣服自己,希望于谦能够不那么一心为公。
“臣不进言,乃是因为臣执掌着兵部。”
“礼仪之事,礼部主持。”
“兵部官员参与其中,便是越俎代庖,便是不知进退。”
“如此乱象,臣未敢闻也!”
于谦还是那个于谦。
他不会因为朱祁钰的示好,而变成另外一个人。
“那些虚伪的话,就不要说了。”
“朕今天特意来到兵部,也不是想听于卿你的客套之言。”
“朕是真心实意认于卿为亦师亦友,也是认为于卿乃是朕之近臣。”
朱祁钰认为于谦的人格是有魅力的。
“最多不过半个月,太上皇就要从草原回到京师。”
“在此之前,朕最后只想听你于谦的一句好实话。”
“在你于谦心中,朕和太上皇,朕和礼法伦常,朕和天下福祉,究竟哪一个重?”
朱祁钰这是图穷匕见。
斗室之一中,悄无声息。
唯有窗外奉吹动枯叶,发出阵阵沙沙之音。
于谦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
“容臣冒味问一句,若是臣也劝谏陛下,希望陛下在太上皇回来之后,尊其太上皇尊号,让太上皇逢年过节接受群臣朝拜。”
“陛下会作何感想?”
于谦说得很慢,说得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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