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并不是那种不肯自我承认错误的君王。
若是君王不会犯错,还要御史言官们进谏言干嘛?
“陛下严惩贪腐是威,对于主动自首的既往不咎是恩。”
“然而末将以为,陛下还可以在“恩威并施”的“恩”字上再加重一些。”
张三凤其实一直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他之前不说是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但说无妨!”
朱祁钰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对于这个张三凤,朱祁钰还是很看重的。
张三凤做小吏多年,对于官场的领悟还在许多官员之上。
“末将是想帮吏员们谋福利。”
“想请陛下提高小吏们的待遇,以此来收获人心。”
“一个衙门之中,为官者少,为吏者多。”
“若是陛下能够恩惠吏员,则是有恩于大明官场!”
张三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官员和吏员,合称官吏。
既然朱祁钰已经在开始打算对官员动手,那么就很有必要提升吏员的福利待遇。
如此一来,就是拉拢人数更多的吏员,打击人数较少的官员。
也就是说,拉一派,打一派。
“官和吏,虽然合称官吏,然而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为官者身份显赫,为吏者出身卑微。”
“若非陛下恩德废除贱籍,则不少小吏还是被人欺辱。”
说罢,张三凤就对着朱祁钰重重跪拜在地。
张三凤这一拜,是为了感谢朱祁钰对他得罪重用,也是替吏员们感谢朱祁钰的大恩大德。
后世常笑隔壁阿三的种姓制度,其实华夏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朱祁钰废除贱籍之前,明朝百姓其实分作五等。
第一等,朱明皇族。
第二等,士绅阶级。
第三等,民户,也是平民阶层。
第四等,军户、匠户、胥吏胥吏。
第五等:贱籍。
作为衙门公差的胥吏们,好歹也是在行驶公权,但是地位居然比平民还低,只比贱户高一点。
所谓胥吏,也就是六扇门捕快,快壮皂三班衙役,钱粮师爷等等。
如此户籍设计,简直就是荒谬绝伦。
“末将在没有接替父辈为吏之前,一直认为吏员乃是一件美差,毕竟是吃皇粮的,说不得还能欺负一下平头老百姓。”
“然而末将为吏之后,方知道为吏者的困苦不堪。”
张三凤知道朱祁钰不是轻易被人糊弄之君,所以他对于自己当初的坏心思也是给说了出来。
“就拿押解犯人来说,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比如若是在云南布政使治下犯案,人犯要递解进京,行程不下万里之遥,往来更是耗时耗力。”
“押送人犯要经官路,且需要在途中的驿站签字画押。”
“也就是说押送时间、路程、行路速度,都是有要求的。”
“想要抄近路?”
“有官道不走,你跑山里边干什么去,要落草为寇啊?””
“再者人犯若是在途中死亡,则押解小吏也一样要担责,需要将尸体送至途中官府,查明死亡原因。”
“这样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很可能吃了牢饭!”
“如果押解人犯的是官员,还必须得小心伺候着。”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犯官在京城里有没有什么靠山,谁又知道犯官会不会有起复的一天?”
“到时候人家一跺脚,吏员想活着回家都回不了!”
“就这样走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把人送到了京师,还要再返回云南述职。”
“就算这一路上的花销都能报销,也算见识到了大世面,可再回去一趟又是小半年。”
“这一来一回,耗费时日就是将近一年。”
“期间既要担心家里的父母平安,又要担心妻儿是否康健,关键还要担心自己婆娘是不是守妇道,有没有偷汉子?”
张三凤这是实话实说,哪怕他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太文雅。
“如此每日归心似箭、着急上火,实在是苦不堪言。”
“等到好不容易回了家,最多也就是获得一些赏钱。”
“如果行好运,伺候好了路上的犯官,人家最后还记着一份情分,可能会给些赠银。”
“或者一纸书信让当地的官员照抚一下,不过那最后顶多也就是成个衙役头目。”
“身为普通小吏,一辈子想要当官或者飞黄腾达,不过是在做黄粱美梦!”
“可万一回去途中水土不服犯病死在路上,或者遇到了一些看官府不顺眼的土匪流氓,荒山野岭给宰了,那死也就白死了,谁都不会去理会你!”
作为小吏出身的张三凤,可谓是道出了吏员的苦楚。
“世人常说干一行爱一行,张卿你是干一行恨一行啊!”
朱祁钰听后,笑着说了几句。
“不过朕也听说了,衙门吏员的日子不太好过。”
朱祁钰立马有正了颜色。
“就拿衙门里面捕快和仵作来说,若是当地发生命案,则官员就会要求他们限期破案。”
“先是十天,然后七天,然后五天,再到到三天。”
“每一次要是在规定期限内不能结案,那么就会挨上一顿板子。”
“而且挨了板子过后,还要继续查案,期限也是越缩越短。”
朱祁钰说到这里,表达他对于吏员的同情。
“陛下,小吏也有该杀之人!”
范广站出来反对。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