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状态下赶路,自然是不惧阳光的,再加上微风拂面,简直闲适舒坦。
只不过等到日上三竿,时至晌午,阳光渐渐热辣,纪修便觉得汗流浃背开始吃力了起来。
天人尚有五衰,何况他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小修士。
只见那山中皑皑尘土刚从衣领中钻进去,立刻被搓成了一个个泥丸子丢到一旁。
此情此景,让纪修不由想起了一部童年电视剧。
也不知等自己修为高了之后,能不能像那济公那般搓点泥巴就是一颗伸腿瞪眼丸。
不过眼下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还是那敲锣打鼓的五脏庙。
一个上午的光景走了几段山路,纪修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目眩两腿酸软,恨不得当场施展夜游之术。
还好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出现了不少红彤彤的野浆果。
这浆果看上去和葡萄差不多,藏在灌木丛下面浸润了一上午,水灵灵的颇为不错。
纪修摘下一个来,剥去一层皮,小心翼翼地浅尝了一口,立刻龇牙咧嘴地戴起了痛苦面具。
酸!实在是太酸了!就跟直接啃了一口柠檬似的。
不过再怎么样,好歹也能解渴充饥!
吃了一些果子之后,纪修精神好多了,当下便继续赶路。只不过这山路十八个弯,每个弯都长差不多,十分容易迷路。
得亏开了天目,勉强能够依靠天上飘来荡去的织带辨认方向,在一番披星戴月之下,纪修终于重新回到了纪家村附近。
虽然那便宜师傅告诫过他踏上修炼路后要摈弃凡心,与这人间互为陌路,但是人生在世首先但求一个无愧于心,其他不说,好歹回去看看那妇人身体如何,毕竟挨了那官差一记重脚,可别落下什么伤才好。
而且从名义上来说,二老也有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于情于理自己也该代表这副躯壳去看望一番。
……
行将一阵后,远远的山脚处便出现了一处纵横阡陌的小村庄,大多村民正处于酣睡之中,虫不鸣鸟不叫,安静至极。
纪修操控弄着自身魂体,飘飘荡荡地进了纪家村,刚一进来,他就看到路上徘徊着不少孤魂野鬼,这些鬼物有些是村民往年过世,有些是迷路晃悠过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因为村子里的人气而被吸引过来的。
鬼与人一般,大多都喜热闹,这些鬼物在街道上或是痴笑或是嚎哭,偶尔也兀自低语着,纪修凑上去听了一会,发现大部分讲的都是诸如某年某月某某欠我多少贯钱未还,孙子喜吃鱼要买一条草鱼,婆娘的衣服坏了得去想办法弄一匹绢布,等等临死前的琐事。
想来,都是这些孤魂野鬼在人世间最后的执念罢了。
纪修摇了摇头,随后认了路,朝着自家的屋舍走去,待近了,却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灰味道。
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妙,他连忙催动魂体,如同一道狂风般骤然飞去,却不想看到那低矮屋舍门口,挂着俩盏晃晃悠悠的白纸灯笼,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奠’字。
纪修心中一沉,随后魂体卷起地上的香灰纸灰,身子一荡便进入了屋内。
原本养在院落中的鸡鸭鹅俱都不见了,只剩下两口薄棺停放在其中,四周残烛昏昏,影影绰绰,好不凄凉。
不远处的灵桌上,摆放着两块牌位,赫然是先母之位以及亡父之位。
灵堂面前的铜盆里,香火早已烧尽,变成一盆冰冷的积灰。
纪修脑海中一片混乱,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倏地感觉脸颊一凉,抬起手摸了摸,发现竟是两行殷红血泪兀自流出。
他抿了抿嘴,拢手对着排位深深一摆:“放心罢,我既继承了这副躯壳,必然担你因果,今日先父母因我而亡,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会报仇雪恨。”
此话既出,纪修顿时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应了下来,似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规则。
想来踏上修行路途后,天地交感远甚于凡人,以后倒是不好随意起誓,若是做不到的话恐有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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