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脸色煞白,嘴唇也开始发抖,这是进入审讯室以来,他第一次陷入恐慌之中。
“我也不知道,陈冰玉会成为浮桥飞仙的……只能说她运气不好!”
魏明哆嗦着说,“她赶上了,赶上这个轮回!不怪我的,我要做的就是借势而为……”
白朗还想再问,审讯室的门骤然开了。
小凯探进头来,表情怪异,“狼哥,舟爷让你马上出来一下。”
白朗提交了申请。
要求联合网警,帮忙追查那个狐仙网站,还强调,要锁定回帖的狐仙本人。
网络科提交给方小舟审批,方小舟看着文件里的“狐仙”字样,明白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送沈天青出去,正打算自己回来问问情况,却看见眼前出现了一辆颇为熟悉的私家车。
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熟人——林氏集团的大公子林樱。
在上次西城花园的案子里,这位公子哥,也在执法局待了不短的时间,方小舟对他印象颇深。
林樱也下车,主动对方小舟打招呼,“方组长,又见面了。”
“没想到你也亲自开车啊。”
方小舟笑着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看来是载了位贵客。”
林樱笑而不答。
此时车门开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下了车。
她的姿态非常优雅,一双纤长光滑的腿先行踏出,随后轻轻扭转腰身,如同高贵的猫咪一样,将柔韧的身段展现在方小舟眼前。
方小舟只感觉鼻腔里,迅速充满了一股芬芳的气息。
女人松松地挽着发髻,提一只精巧的白色手袋,一双晶莹剔透的耳环在皎洁的脸颊旁轻轻摇晃,让人看一眼,只觉得满目琳琅。
“方组长您好,久闻大名了。”女人大方而熟稔地说。
顺势向着林樱的方向偏了一下头,“刚才一路上,他都在给我讲述您的英勇事迹。”
“言重了。”方小舟尴尬地摇头,“请问你是?”
“我姓胡,大名叫胡安。”
女人和着风声笑起来,“方组长不是还派人查过我吗?怎么转脸就忘了?”
方小舟心里“咯噔”一声。
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重案组前一段时间发现的那位,经常跟林家有来往的神秘女子。
“胡小姐今天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方小舟问。
“也不尽然吧。”胡安跟林樱相视一笑。
“就算我今天不主动来,你们也会找我。我听说,前一阵子我打工的那家网站好像出事了,创始人都被你们带进了局里,我想接下来你们要查他,或许也需要我来……怎么讲?用你们的话说,协助调查?”
“你就是那位狐仙?”方小舟大为惊诧。
怎么也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狐仙居然未卜先知,自己找上门来?
“不错,你可以这么称呼我。”胡安嫣然一笑。
“不过,那是我的笔名,其实我是个网络作家,平时喜欢写写鬼怪小说吓人。最近因为无聊,就到网站做做兼职,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那就请胡小姐,到局里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吧。”方小舟说。
“当然好。”
胡安语气愉悦,“而且我这趟来,还想着也许会跟故人相见呢。不知道方组长,认不认得我这位故人?”
“你说谁?”方小舟内心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胡安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白朗。”
方小舟皮笑肉不笑,“他正在局里呢,你们可真是有缘。”
“缘分么……过去几年是有过一些,不过如今,已经散了。”胡安轻声说。
“或许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讲,‘有缘无分’吧?”
“胡小姐跟白朗……曾经交往过吗?”方小舟忍不住问。
“该怎么说呢?”
胡安歪着头笑了笑,“我跟他,远不止是交往这么简单啊。从法律上说,我是他的前妻。”
……
白朗和胡安的缘分,开始于十年前。
喜福会风头盛极的时候,白朗从未参与。
他一心向学,想做刑警。
父亲也不逼迫他,只是偶尔在家中的饭桌上,闲谈一般提起会中之事。
于是白朗得知,除白门以外,其他三门均有后人传承。
有意思的是,传人都是本家大师父的女儿。
胡家的女儿,跟白朗年龄最接近,只略微小上几岁。
父亲又跟胡门走得最近,有时会开玩笑说,真想让白朗跟那女孩见一面。
也许两人投缘,能结成一段姻缘也好。
这些话,白朗从来没信过。
十年前,彭城发生了诸多变化。
一方面,来自全国各地的资本,迅速汇入这座小城。
一时间风生水起,几大财团的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另一方面,喜福会的发展也愈发庞大,信者众,广纳门徒,渐渐出现因为竞争地位高低,而产生内斗的局面。
白朗从当时训练的警队回家休假时,听见父亲哀叹:凡事盛极必衰,只怕喜福会众人要有大劫了。
当时已有被炮制而出的“天至”之说,已经兴盛了几年,许多彭城人深信不疑。
白朗并不了解,他问父亲,“你所说的‘大劫’,是外面传说的天至带来的劫难吗?”
父亲摇头。
白朗追问,“那有没有办法化解?”
父亲回答他,“那些人编造的‘天至’,多是天灾,尚可祈福消灾。”
“可如今,只怕要出现‘人祸’,造成‘人祸’的关键是人心,因为难以预料,所以无计可施。”
白朗在那一刻,清晰地感知到父亲的愁苦。
只是他年纪尚轻,还以为父亲一定会带领整个家撑过那次风浪,
却并没有考虑,自己能够为他们做点什么。
很快,黄门举家离开彭城,在喜福会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许多信徒,一时之间信仰崩塌,越发相信“天至”之说是真实存在的。
而黄门一定是想提早避难,所以离开了这块劫难之地!
白朗正想问问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父亲只是对他说,“你想办法跟警队请个假,我们也要走。”
白朗怔住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举家逃亡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试图问清楚一切的缘由,父亲却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
最后急脾气的母亲发了火,让白朗不许再问,不然会有灾祸降临!
彼时白朗血气方刚,再加上刚刚进入彭城警队训练,内心憋着一股劲,要在事业上大展宏图。
根本无法接受,就凭借这样一些不明不白的原因,而让他放弃所有,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彭城—当然。
他不会阻拦父母离开。
毕竟如果白门有难,那么及时躲开是明智之举。
但他从小都没有经手过白门的事务,跟白门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再无其他瓜葛,所以他不必害怕那传说中的大劫。
母亲气得掉下泪来。
父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我明白了,你再考虑两天吧。”
这两天里,白朗破天荒去了一趟喜福会。
他燃起了莫名的斗志,想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离奇的诅咒。
也就是那一次,他遇见了胡安。
当时胡安,还不叫胡安。
她叫胡桑,大大方方地坐在胡门正厅上,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凤掛,整个人的皮肤白到发光,好像一尊小小的神像。
白朗走进来,她便立刻开口,一本正经地,“我是今天胡门的坐堂人,你好。”
白朗觉得,自己此生很难忘记这种声音。
因为它实在过于清脆悦耳,而且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快活,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父亲说过,胡门自称“狐仙后人”,要供养狐仙,就要用一切美好的东西,要用笑声,用美貌。
如果哭丧着脸,那么胡门是不会接待的。
当时白朗看着胡桑,他就觉得,父亲一点儿都没说错。
他们两个就在厅内交谈起来。
一个仍旧坐着,一个仍旧站着。
原来自从黄门离开后,柳门也开始闭门谢客,现在白门也不来,于是胡家大师父,干脆就让女儿出来坐堂了。
“这生意总也不见起色,可怎么办才好呢?”胡桑说。
可她眼睛里仍旧流动着一种轻盈,感觉不到她在真的担忧。
白朗便问,“你父亲有没有说过,要带你离开彭城?”
胡桑偏过头去,如梦方醒一般困惑地问,“为什么要离开彭城呢?未来几年来,附近的几座城市,没有一座能比得过彭城的发展。因为观察这种发展的态势,只有彭城最好。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彭城才是我们的家啊。”
“你不害怕天至吗?”临别前,白朗又问了一句。
“怕啊。”胡桑笑着说,“我什么都怕。”
她眼神里闪烁的光芒,根本看不出丝毫恐惧。
当时白朗想,这个女孩要么就是太过天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要么就是太会说谎,她的语气的神情,都那么真挚,让人无法不去信赖她。
那一次与胡桑的见面,让白朗断定,胡门也不会走。
父亲所谓的“逃亡提议”,根本不具备合理性。
于是两天之后,他干脆地宣布:他已经考虑过了,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他不会离开彭城。
至于父母什么时候要走,请随意。
母亲不再哭泣,只是陷入了悲戚的静默之中,
父亲却笑了笑,说,“为人父母,是一辈子的责任,哪有把你自己留下的道理?你在哪里,我跟你母亲就在哪里吧。一家人,总归还是要在一起比较好。”
接下来,父亲照旧去喜福会坐堂,仿佛无事发生。
白朗也回到警队训练。
生活似乎回归宁静的湖水,再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波澜。
直到有一日,有同事告诉白朗,看见他父亲来到执法局,走进了副局长办公室,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这让白朗有些心烦意乱。
当晚,他离开宿舍回到家里,急着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说,“我跟你们的丁副局长有一点微薄交情,他请我看风水,我听说他主管你们训练,索性让他多照顾照顾你,这难道有什么不对?”
白朗无语。
听父亲的语气,一切都符合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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