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发只低着头不说话,半响才含含糊糊道:“这个……官长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项天鹰多少有些明白了:在这些奴仆出身的人眼里,被官宦大户家小姐少爷打上两下那是家常便饭,至于替人干活更不叫事。在这个打人不打死就算“仁厚”的时空,根本没有几个出身寒微的百姓敢觉得自己和做官的人是同样的人,孩子自然也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比小姐少爷们是低一等的。
天下还没打下来呢,这老爷小姐奴才下人就开始区分起来了,这要是打进了京师,和大明又有什么区别?
项天鹰笑了笑:“为什么不敢得罪?”
吕大发苦笑道:“首长!陈睇家是当官的,还是军官!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得罪的起!您老替她做主,您能天天都替她做主么?我教训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官长我们可得罪不起呀!”
项天鹰又问道:“你这么怕陈上尉,到底是怕什么呢?他是个海军军官,又不是你们农场的什么干部,想给你穿小鞋都没这个门路吧。莫非你就是怕他是个‘官长’?”
吕大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一脑袋浆糊,官长为什么不能得罪?这在他眼里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有为什么。
项天鹰说:“这么说吧,以前在大明的时候,要是得罪了当官的会怎么样。”
吕大发叹道:“大……伪明的做官的要想整死我们平头百姓,那就像踩死只蚂蚁一样,随便什么由头,抓到衙门里打上四十板,就能杖毙,他也不过是个处分!弄到牢里,也是不明不白就能弄死了!”
项天鹰又问:“若是得罪了一般的小吏呢?”
吕大发说:“虽说是小吏,整死我们草民也容易得很,随便扣个罪名便能抓到衙门,不折腾个搞得家破人亡不算完。出差纳粮时做点手脚,小老百姓也得全家上吊。”
项天鹰接着问:“若是得罪了当兵的呢?”
吕大发说:“那就更不得了了,副爷们比土匪还狠,心肠好些的也就抢些钱财粮食,若遇上积年的老匪兵,那不消说,全家都没个活口。”
项天鹰说:“您说得对,在大明朝,老百姓是惹不起官府的,别说得罪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事也少不了。”
吕大发连连点头:“是,是。”
项天鹰说:“那您来了高雄之后,见过这些事吗?”
吕大发犹豫了一下,到了高雄之后,这“大宋”的干部也见了不少,虽说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粗暴强横的人也有那么几个,但是明着敢欺压敲诈百姓的却一个都没有过。
“倒是没有。”
项天鹰说:“现在是大宋治下,朗朗乾坤,明朝的规矩一概都不行了。莫说陈奇只是个上尉,就算是元老的女儿来读书也要遵守校规。干部和职工之间绝不像明国的官吏和百姓之间那样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当兵打仗是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你种地也是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他比你有钱,他比有头脸,这都是事实。可是说到作为人,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能欺压谁。不论谁的女儿,在学校里都只有学生这一个身份,做了错事都要一样受到惩罚。”
吕大发连连说是,虽说项天鹰的话他半懂半不懂,大约也知道首长是要替自己出头。
项天鹰说:“这件事您有什么意见?”
吕大发的“新话”学得还不大明白,以为这“意见”是不满意的意思,连忙说:“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您老尽管处置就是。”
项天鹰也知道这移风易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没时间对吕大发宣讲平等博爱之类的理念:“那这样吧,这件事情没有人受伤,所以问题还不算特别严重,还是要给这些学生一个改正的机会,参与这件事的四个学生,我找个私人场合,让她们当着我的面给吕琴和所有被她们欺负过的同学道歉,给个警告的处分,然后把她们分调到其他班去。我会让吕琴的班主任多关注吕琴,一旦有人欺负她就立刻通知我。”
吕大发连声称是,心想这改朝换代了就是不一样,若是在大明,别说打了他女儿几下,就是有人抢了他的女儿也没地方告去。
“多谢首长为我们做主。”
项天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您还有什么其他为难的事吗?”
吕大发想起刚才女儿和一个男生并肩而行的事。他原想让首长给“管一管”,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支吾了半天,项天鹰才算是勉强听明白。
不用查也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他笑道:“两个孩子也没干什么嘛,我总不能不许男女学生说话。您上合作社买东西,不也得从女社员手里接东西,也不见得就有伤风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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