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裴茳又异常忙碌起来。对于陪皇子读书这件事,既然改变不了,只能接受。好在皇帝仁慈,并没有要求他立刻进宫,而是给了半旬的假期,让他安置家小。这是新官上任前的正常待遇,是惯例。本来,皇家还给裴茳免费分了一套官宅,就在皇宫附近,与尚书省、门下省等政府机构隔了三条街,可当裴茳跟着户部楼店务(管理官宅的机构)去看了之后,竟是大小共五间房的一座破旧的小宅子,当即表示自己清廉守正,不愿占皇家的便宜。
开什么玩笑,这种房子前后不通风,又是房子挨着房子,连个花园都没有,房子里面破破烂烂,家具上的漆皮都快掉了,最关键的是这一带的房子下水道都是明渠,各种污水黑乎乎的在道路两旁流淌……我好好的秦淮河花园豪华大别墅不住,我住这里?脑袋锈住了么?
在裴茳正气凛然地表示自己坚决不占皇家的便宜,要把这套官宅让给更有需要的人之后,那楼店务青衣小吏果然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说了声:“大人高义,堪为我辈典范”,便笑意盎然地告辞离去。
妹妹的,装什么清廉啊?嫌弃条件差就条件差,真不要皇家的官宅,就别来看房子啊。
为了将祖父接到金陵居住,裴茳特意去拜访了陈觉。陈觉在表示赞同之后,安排了人手回海陵县接人,紧接着就以长辈的身份好好教训了裴茳一通,对裴茳不乐意去陪皇子读书这件事表示不解,劝诫他不要自恃有功,便耍性子耍脾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仕途浮沉本就是常态,沉下心静静地读几年书对磨练他的心性会更有好处,等等。
杂七杂八的训了约有半个时辰,裴茳一再表态会端正自己的态度,坚决以伺候几位皇子快乐读书玩耍为神圣事业,就差赌咒发誓了,陈觉才放他出门。
裴茳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去陈府偏院找了陈琨、陈彷等人。因为兵不血刃解决了福州李弘义,随陈觉入闽的相关人等俱都得了封赏,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郭栗被陈觉保举为尚书省工部员外郎,从六品上;陈琨得了个正九品上的儒林郎,任职武库署监事,陈彷得了个正九品下的登仕郎,任职典厩署主乘,一个管武库军械,一个管宫中养马和车驾仪仗。
陈琨陈彷俱是以弱冠之龄入仕,对他们来说,起点算是极高了,一时都是春风得意。因为新授得官,标准假期是半个月,故而正赖在陈府图个自在,见裴茳来了很是高兴,直嚷嚷着要到外面酒楼去喝个一醉方休,还有几个未能入仕,依旧在陈觉幕府充任幕僚的少年也一起起哄。
自回京城,裴茳还没与这些少年相聚过,见大家兴致都这么高,便笑着答应下来,当下便议定去西水关附近的一家名叫清风楼的酒馆。一来这家酒楼以鱼脍闻名京都,据说他家的鱼脍薄如蝉翼,鲜美爽口,是难得的佳品;二来,那里离裴茳的院子比较近,不过隔了三里多路。
一行人叫了两辆车,出了陈府,裴茳与他们同坐,让同来的鲁重楼先骑了马回府,叫上洪佻一起去清风楼饮宴。
穿过小半个京城,来到清风楼。清风楼坐落的青石巷因离秦淮河极近,巷道两旁俱是各色店铺和青楼酒馆,俨然是一条商业街。时值傍晚,人流擦肩摩踵,有身着儒衫的白衣仕子,有一身灰衣短打的闲汉,有刚刚下值结伴寻欢的青衣小吏,也穿梭人群提着竹篮沿街兜售小食的小贩,间中还夹杂着身穿红罗衫打扮的花枝招展招揽客人的青楼老鸨。
这是盛世景象啊。谁能想到在五代军阀混战时期,还能有一处如此繁盛之地。这一年,北方大战,契丹入寇晋国,晋帝以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北上抵抗契丹入侵,双方在幽冀一带杀的血流成河;南方,唐国灭了闽国,尽收全境,闽地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西方,蜀国施州刺史田行皋反叛,蜀主派大军镇压,施州军民死伤数万;西北方,羌胡作乱,灵州被拓跋彦超攻占后,晋帝任冯晖为灵州节度使,光复灵州……
这一年,黄河在澶州的临黄决口;这一年,河北大饥荒,死人无数……
最重要的是,就在两个月之后,契丹灭晋,沙陀人、原晋将刘知远在太原建国,改名刘暠,国号为汉。取代晋国,统治北方。
整个中原大地都沐浴在血与火、刀与剑、生于死之中,唯有淮南一隅,依旧歌舞升平,莺歌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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