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茳回禀道:“这是家祖父取的名字。家祖父言道,此酒色透明、香四溢,空灵通透如秋日天青,故而命名为天青玉酿。”
“好一个空灵通透如秋日天青!非善饮善品者,不能形容这美酒的酒色滋味。令祖父这酒名取得极好!”李璟赞道。
“谢陛下夸赞。”
李璟招了招手,阶下一位宦官躬身捧着一道章本走到李璟身旁递了过去,李璟缓缓展开,读道:“儒林郎裴茳,年十六,泰州海陵县人氏。父母早亡,祖父裴盛,以教授私塾为业。兄长裴苌升元五年入募顺化军,保大元年秋升为小校,保大二年升营指挥使,保大四年春升调至神武军左厢第三军第五营指挥使。”
读到这里,李璟顿了顿,瞟了一眼站在阶下的陈觉。从顺化军调神武军,那是两个军队体系的调动,一个是节度使自辟的地方武装,一个是拱卫京师的六部禁军,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猫腻,那是打死他都不信的。
感受到皇帝的炯炯目光,陈觉却脸带笑容仿若不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当官不能谋私利,植党羽,看顾亲朋,那当什么官?这个是潜规则啊,就算是皇帝也是要捏着鼻子认下的。
李璟继续读道:“裴茳十五岁方入县学,其后以酿酒名义寄居陈氏庄园,并获海陵县推荐入国子监读书名额……”
读到这里李璟又顿了顿,心里说不出的腻味。这当年入县学当年便获国子监推荐名额,自然也是有什么猫腻的。正所谓利益动人心啊,以天青玉酿这笔连自己都有些动心的财富,出什么幺蛾子都不令人奇怪。
“保大四年春,与陈氏族人一同进京,同入陈觉幕府。途中与丹阳齐适高、滁州洪佻结为密友,齐适高遣门徒鲁重楼与洪佻一同护卫左右。齐适高者,号吴中大侠,东海海商,麾下拥有海船数十艘,船工千人;洪佻者,号称拳棒无双,江北第一,曾以百人聚歼千人流寇,先帝时以州团练使衔而数征不至……”
读到这里,李璟不由嘿嘿冷笑道:“裴卿了不起啊!布衣白丁之时,便能让吴中巨商齐适高和江北第一的洪佻折节莫逆相交,你何德何能啊?嘿嘿……一州团练使都弃若鄙夷之人,竟甘心充为你的护卫……了不起!”
这下连阶下侍立旁听的陈觉和林仁翰都惊骇莫名。谁也想不到,那个贴身护卫裴茳的所谓“滁州野人”来头竟这般大!拳棒无双,江北第一啊!先帝以一州团练使的职位来数次征辟不就之人啊!
尤其陈觉,心中顿时觉得有一万匹草泥马踏过。大叹可惜!早就觉得那大汉有异于常人,却不知此洪佻竟是彼洪佻。当年洪佻领数百江北豪杰扬威卧虎岗的事迹流传极广,震动朝野,被传为一时佳话。一提起洪佻,江北豪杰谁不膺服感佩?风头之健,一时无量。
这么一尊大神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久,自己竟毫无所觉,未能将其拉拢在自己门下,着实可惜可叹。
而林仁翰的感官却又有些不同。初次与裴茳相交,以裴茳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气度,他一直误以为裴茳是世家子弟出身,才被委以重任。如今听来,这少年竟是出身寒门,年虽弱冠,毫无家世背景,凭什么能与林氏齐名的大海商齐适高、江北第一人洪佻相交为友?细思起来实在有些可畏可怖!……唐国皇帝说的没错,了不起!
李璟这“了不起”三个字评语,颇有些诛心。裴茳不由拜伏下去,道:“臣,惶恐!朋友相交,贵在知心知意。微臣事洪佻、齐适高如兄,故而洪佻、齐适高两位兄长待微臣甚厚。”
李璟盯着裴茳拜下去的身影,心内不由感叹。好小子,到了这时候,嗓音依旧如常,不见丝毫变化。
惶恐?哪里见到有丝毫惶恐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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