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普渡节,鬼门关大开。明日你我究竟是人是鬼,只看今夜!”
徐仁宴脸带狰狞之色,眼中却一片决然。
城南平安坊。
与往日安宁祥和的气氛不同,今日平安坊内似乎暗藏着一种爆裂而不安的气息。坊内的居民们一样的张灯结彩,一样的香案供奉,孩童们依然兴奋地在坊间巷道里欢快的嬉戏,从表面上看起来,与别的地方并无不同。然而在坊内的每个大人脸上,都隐隐带着一丝紧张和焦虑。
林氏宗祠之内,年老的族长林辰南领着近百名林氏子弟庄严肃穆向祖宗牌位敬献香火,三叩九拜之后,三支粗大的香火插入供桌前的炉盆里,供桌上摆满了各式祭奠的肉食酒菜,在烟火缭绕之下,散发着一种妖艳而诡异的气息。
“今天,是我林氏一族的大日子。我林辰南作为族长供奉祖先已二十多年了,年迈体弱,早就不堪重任。如今各房各家都派了代表来,就请大家做个见证,便在今日,我林辰南将族长之位交给仁翰。仁翰,你过来。”白发白须的林辰南虽已年届六十,但耳聪目明身子硬朗,腰不弯背不驼,哪里有半分龙钟之态。只是今夜林氏将行之事太过凶险,为了加重林仁翰在族内的权限和威望,林辰南毅然交出了族长的权杖。
林氏子弟大都已知此事,故而并无喧闹,默默地看着林仁翰走向前,双手高举接过林辰南手中的一个盒子。盒内,是宗祠的钥匙以及林氏族产的房契和地契。
“今夜,我林氏一族将举大事。诸房子弟当携手共进,若有退缩不前者,除族!若有背叛家族者,诛灭!各位听清了么?”林仁翰在祖宗牌位前再度叩拜之后,转身向林氏子弟厉声喝道。
“偌!”众子弟齐声答道。
城北,节度使府。
年已五十有余的李弘义坐在空旷的节堂内,依旧在浏览各地发来的折子。身上仅穿着件单薄的绸衣,半白的头发仅用一根黄色布带束了,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戎马倥偬数十载,他的身板依旧挺直如松,可眼睛却似有些老花了,折子上那细如蚊蝇般大小的字体,有时候会莫名糊成一团。
抬头看看殿外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低声吩咐道:“掌灯。”
一位胡须花白的驼背老仆颤巍巍地将一盏油灯放置到他的案前,轻声道:“大郎,忙了一天了,该歇歇了。”
李弘义抬头一看,见来的是跟了自己半辈子的忠仆元宝,不由笑了起来道:“怎么是你来了。别的人呢?”
“今儿是普渡节。街面上热闹,便放了那几个小猴子出去松快松快。”元宝微笑道。在李家已经呆了一辈子,自老太爷那时起便进了这个家门,然后是太爷,最后是眼前这位。吃过谷糠、喝过马尿,什么苦都受过了,但也享到了原先做梦都不敢享的福。自己的两个儿子如今在军中都已是独领一军的军指挥使,也是三妻四妾、金珠玉环绫罗绸缎样样不缺。他们一直劝自己好好的在家里享清福,但自己就是不愿意,总觉得还是呆在大郎身边帮着他做点事更舒坦更踏实。
蓦然,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锣鼓声,节奏欢快。
李弘义放下手中的折子,侧耳倾听,心中却有一丝惘然。今日是普渡节?日子过的竟这般快。
元宝叹了口气,关心道:“大郎,自你当了这劳什子的节度使,我便没见你有一天轻松欢快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的。咱家如今已是富贵之极,你也该歇歇了。有些事,可以放手让二郎、三郎、承哥儿、熙哥儿他们去做。”
李弘义苦笑道:“他们?你说哪个是成器的?”
说着,他离开案桌扶着老仆走到大殿门口,指着宫墙外暮霭深深之下已逐渐燃起点点灯火的城市,道:“我提着脑袋,吃尽千般苦受尽万般罪,赤手空拳打下了这一片江山,哪能这般容易放手?”
“哐哐哐”、“咚咚咚”。
锣鼓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阵阵喝彩声、喧闹声,直传入耳。这该是哪家富商组成的舞狮队在巡街表演吧,李弘义在心内暗暗猜测道。
晚风徐徐袭来,初一无月,唯有点点星光高挂天际,一闪一烁。
今夜,普渡莅临,鬼门关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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