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不止朱儁在汉阳郡扩军两万,皇甫嵩与张温亦各自在三辅、长安征募军卒,短短一个月内,三人少说总共征募了五万新卒。
这五万新卒,既无兵器、亦无甲胄,朱儁、皇甫嵩、张温三人一边加紧训练,一边催促朝廷运输兵器、铠甲。
期间,在朝廷的命令下,三辅、三河,以及徐州、扬州、冀州等地的官家兵器制坊加快打造,每日投入兵器、甲胄锻造的花费数以百万、甚至近千万,一个月不到,连募兵的军饷,驻军的粮草,外加兵器、甲胄的锻造,便花去了两亿四千万余。
当这些账目写成奏章呈于灵帝跟前时,灵帝心痛地抬手捂住了双目,随即又忍不住从手指缝里张望,待看到奏章上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开销时,简直浑身都在发抖。
他骇然地问卢植道:“为何花费会如此之巨,短短月余便花去了两亿四千万?这要是征战一年,那还得了?”
卢植宽慰道:“陛下莫及,起初开销巨大,是因为朱儁、皇甫嵩、张温三位大人从无到有训练了三支总共为五万人的军队,征募新卒需要发军饷,武器、装备也要加紧打造,再加上备战的粮草,是故花费巨大。而如今该前期投入的钱已然投入,剩下只有军饷与军粮,开支自然会慢慢降下来,四亿开支,应当足够一整年使用了。”
听到这话,灵帝稍稍释然,但旋即便又揪起了心,毕竟卢植说的是够一整年使用,那么来年呢?
一年四亿?十年四十亿?
即便灵帝身为汉室的天子,也从未见过四十亿的巨款啊,这在他看来亦是天文数字。
见他面色发白,刘辩不仅有些担心这位便宜父皇心中后悔,毕竟皇甫嵩、朱儁、张温三人新征的军队,亦关乎到他日后的谋划。
话说回来,两亿四千万的开支很多么?
乍看数目庞大,其实算一笔账就知道,这两亿四千万钱摊在五万新军身上,每人不过四千多钱。
四千钱能干什么?
军中装备以剑为例,购价从五百钱到八百钱不等,要知道这还是官坊,私人的造坊更贵。
除此之外,短剑三、三百钱,弓弩五、六百钱。
甲胄最贵,以河南军为例,一身甲胄近千钱,屯骑营就更别说了,人甲加马甲,一整套价值直逼三千钱。
由此可见,以四千钱武装一名新卒,其实真的不多,只不过一下子新征五万新军,其花费才显得惊人。
但刘辩却认为这是值得的,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从光武皇帝刘秀起,汉室朝廷就在不断地裁剪中央军队。
西汉时,中央军队有多达十万,而如今的雒阳,大将军执掌的北军,加上河南尹执掌河南军,再加上宫内禁军,全加起来不过一万两、三千人。
当然,期间地方军队也有裁剪,从西汉时约四十万到七十万军队,裁剪至如今只有十五万左右,但总得来说,相较之下还是中央军队裁剪的力度更大,而这就难免渐渐导致干弱枝强的局面。
要知道地方驻军是地方驻军,地方的豪强可是有私人武装的,就比如前段时间被罢免的前侍御史郑泰,此人的言行品德刘辩不予评价,单说此人家中豢养的,整整四百顷良田都不够吃的门客。
四百顷良田什么概念?
汉一亩约等于后世的半亩,四百顷即相当于两万亩,而汉时的良田一亩产粟已可达三石,两万亩就是六万石。
这六万石粮食若用来养军,可以足足养一万五千名军卒。
当然,军中无酒,也基本上不太可能见到肉,而郑泰的门客相信是大鱼大肉、美酒佳肴供养着,那就按五分之一计算,那也有足足三千人。
养着这三千门客,你郑泰是打算做什么?
历史上诸葛亮当了许久的西蜀丞相,最后家中也不过十五顷地、八百株桑树。
若郑泰这等朝中士人自诩清廉,那诸葛亮又是什么?下葬时仅一件薄衣的卢植又是什么?
这正是刘辩从一开始就对郑泰这些所谓朝中清流并无好感的原因,或许这些士人为人正直,又忠于国家,但这些都无法改变这些人大多都是地方豪强的事实,而历史上有无数次教训,一旦朝廷颁布的新令触碰到了这些地方豪强的利益,后者会毫不犹豫地反抗,甚至以叛乱相威胁。
刘辩想要做的,并不单单只是渡过两年后雒阳宫变那场危机,还决心要恢复强汉时的辉煌,而这就避免不了改革,避免不了与那些地方豪强为敌。
而此次征讨凉州叛军,就是恢复京畿十万禁军的大好机会,只要有十万上过战场的精锐将士,他日刘辩登基为帝,大刀阔斧地做出改革,又何惧地方豪强叛乱?
鉴于此,他决不能让灵帝又缩回去。
然而正当他琢磨着想要劝说几句,以坚定灵帝平叛的决心时,却见灵帝咬咬牙,怅然道:“朕看不得这些,阿父,日后此类奏章,便交由你与卢卿过目,切记要仔细盘点,倘若有人胆敢贪墨诛三族!”
最后三个字,他颇有些咬牙切齿。
“老臣遵命。”
“臣遵命。”
张让与卢植拱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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