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过那位报信的男孩,导致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宁远走进村中,目之所及,皆给他一种半死不活之感。
行在泥巴混着河沙铺成的主道上,两侧是低矮民房。
没有炊烟,不闻鸡犬声。
入眼几乎不见人影。
即便看见那么一两张脸,也大多用灰布蒙得严严实实,目光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从他们的眸子里,宁远看到了浓浓的灰色。
走了几步,宁远发现一个异常之处。
村里,竟是没看到半口水井。
此处距离河畔尚有一段不短距离,日常里的水源,总不可能是专门走远路去河畔挑吧?
带着疑惑,又往里走了一段路,来到村落中心位置。
前方终于听到了人声。
只见道路尽头是一处祠堂样式的建筑,周遭围满了人,估摸一看,至少有六七十个。
以小村目前的规模推算,只怕九成的村民都聚在了此处。
难怪一路过来几乎见不着人。
身旁,公子哥突然顿住脚步,似是不太情愿往前走。
宁远好奇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眼神游移,表情十分复杂。
“黄兄,来得实在是太巧,没想碰到了村祭……”
“村祭?”
公子哥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说不出的低沉:“也罢,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悄然走到近处,立在一颗枯了半截的歪脖子老树下,静静观望。
越过人群,宁远终于看见了进村以来的第一口池子。
池子建在祠堂正前方,面积不算太大,其中满载着清水,在微风下摇曳出细密的鳞光。
一路不见水源,此时突然看见这样一口池子,心底不免生出几分清爽惬意之感。
然而,当他视线一转,落在周围一道道村民脸上后。
这丝感觉顿时消失无踪。
目之所及,无论老少。
每一位村民落在水池上的目光,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似是面对蛇蝎,而非孕育生命的甘冽之水。
更奇怪的是,强烈的抗拒的视线深处,又隐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渴望。
这样的神情,宁远前世在一类人身上曾见过,那就是瘾君子!
观察的片刻,人群前方,一位似是主事之人的老者,持着瓢往池子里舀起一汪清水。
咕噜!
村民中响起清晰的口水吞咽声。
老者面无表情,伸手点了点人群前方。
紧跟着,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壮男子走上前,一把接过水瓢。
人群变得安静。
男子刚想喝水,似是想起什么,扭头冲着人群边缘挥挥手,那里站着一位十来岁的孩童。
孩童只是瞪着眼珠,没有多余的动作。
男子嘴角挤出一抹勉强至极的微笑,不再耽搁扭回头,喉结滚动,将瓢中的水喝了个干净。
几乎是立即就有了反应。
他嘴唇变得干裂,面颊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尤其是两个眼眶,几乎瘦到了骷髅眼的程度。
躯干随即变得干瘪。
清水非但没有带来滋润,反而化作汲取生命的剧毒。
男子跪在地上,双手卡着喉咙,发出一声声沙哑的干咳。
几息后,他无力地扑在地面上。
口鼻眼耳……
身上但凡有开口的地方,皆在不断往外溢出乳白色分泌物。
宁远目力极好,看得一清二楚。
所谓的乳白色分泌物,分明是成百上千颗白色卵状物。
是圣卵。
和那日男孩体内的邪物一般无二!
目光再看去时,男子已没了声息。
人群默默围在一旁,不仅大人,就连孩童也是如此,瞪圆了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黄兄,有何感受?”公子哥问道。
宁远没有说话。
在他手中解决的修仙者也好几位了,但如此近距离观看死亡的降临,还是受到了极强冲击感。
尤其死者明知自己要死,围观者,甚至连孩童都知道这一点。
可是众人表现却是如此平淡。
仿佛眼前趴在地上的是一只鸡鸭。
公子哥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看那名孩童。”
宁远移过视线,乍一看,孩童和大部分人一样平静如常,但再一看,只见其下巴正滴答滴答滴着水。
看不见正脸,但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颗颗泪珠子,其中也许还混合了鼻涕。
公子哥不忍直视,语气低落的解释道:
“村祭每年都能逢着一两次,大人见惯了死亡,能控制住情绪,但孩童的心终究还是滚烫的……”
宁远突然想到了那日前来洞府求救的小男孩。
对方也是如此,哭起来不声不响。
接下来,老者又接连点了好几人上前饮水,有男有女,基本都在三十来岁左右,处于最青壮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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