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文是蹲在地的。脚麻了之后,差点儿摔她个趔趄。揉揉脸,许向文再抬头,就颓丧的发现数学已经讲完了。这会儿讲台已经换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正声情并茂的讲一篇作文。
抖着脚听了一会儿,许向文发自真心的觉得,这才是她真正要学习的地方呢。那作文里,明明满篇都是浮夸的虚话,偏在女生讲解起来,寓意十足。而且,她好像是发自肺腑真那么以为的。看她一脸真诚的模样,许向文就觉得,她真正要学的,应该是这种认真“做文章”的精神。
听完了作文,许向文就往回走了。她估计着,大伯家的闹剧该结束了。
还没进家门,许向文就听到了她家的吵闹声。有她大伯娘的,还有她奶奶的。看到站在门边的许向知,用脚趾头想,许向文都知道,是他将爷奶请了过来。兄妹俩站在门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厌恶和杀气。
许向文是厌恶许向知这么大人了,还毫无立场主张,蠢而不自知也就罢了,还经常连累身边的人;许向知则单纯的是站在爷奶的立场,觉得这个让三叔夫妻俩忤逆不孝的小堂妹,不应该存身在世。
当然,今天的厌恶和杀气,还来自于她坏了自家爹的逃跑大计。
许向文才不管许向知怎么想,径自走进了家门。
“好啊,你个小崽子,还敢回来……”
刘凤英一见到许向文,就像个发疯的母狼一样扑了过来。孔玉兰也是个护短的,在她眼跟前,她能让嫂子伤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刘凤英才一动作,她也立刻动了。
伸手拉住刘凤英的衣袖,她怒声问,“大嫂子什么意思?有什么气什么火,冲着我来,你还想打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的?”
三妯娌当中,刘凤英是长的最娇小的。而许向文她娘,孔玉兰,则是最高大的。平常,刘凤英从不和孔玉兰正面冲突。这会儿见被孔玉兰拉住了袖子,她立刻往地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喊。
“哎哟,活不成了。一家子丧良心的哦,拿了你大哥的钱,还不替你大哥办事儿,这是一家子亲兄弟能干的吗……”
许向文无视一旁虎视眈眈的爷奶,和急着想要将她拉进屋的许铜矿,微微一笑道,“大伯娘,大伯不是给人厂长岳父拉走了吧?你们是要离婚了吗?我是不是要多一个厂长家小姨子的大伯娘了?”
“你胡说!”刘凤英一下子跳了起来。
许向文才不怕她的色厉内荏,继续笑道,“难道不是吗?我听说人小姨子都怀孕了呢。向知哥?”
她转头看向仍旧留在门口,仿佛事不关己的许向知,“恭喜你哦,马就要多个小弟弟了呢。大伯一直喜欢说什么多子多福的,这下能实现了呢!”
许金林喜欢说什么“多子多福”,其实也只是喜欢当着许铜矿夫妻说罢了。谁让兄弟三人,就他家老二早早夭折了呢?而且辈子,乔英还真生了个大胖小子。喜的许金林往家报喜讯的时候,都多给了她家俩红鸡蛋。她娘本来不想要的,但想想丈夫和闺女都好久没吃过鸡蛋了,又没舍得扔。
许向知听到许向文这么说,脸色立刻有些不好。他也喜欢多子多福,但绝对不是他老爹在这个年纪找别的女人给他生的小弟弟。
许向文爷奶的脸色也有些不一样了。他们到底还算是有些见识的。本以为让老三替老大挨回打也没什么,可已经搞出人命了,老大要是不离婚,只怕人家得告他强奸。老两口一对视,都心说,大孙子还在人家厂里任宣传干事呢,说不得这次要委屈大儿媳妇。
但这事儿的前提,得是许向文说的是真的。可不等许向文的爷奶说出什么来,深知自己翁婆性格的刘凤英就大喊了起来。
“你个小崽子别胡说,你爹早答应了你大伯帮着他处理这事儿的。你拿了你大伯的钱,还拿了我烙的煎饼,别想混过去。”
许向文不慌不乱,“大伯娘,我可没乱说。是站在你家外面的一个大叔告诉我的。他说了,人厂长小姨子就看我大伯了,说他成熟有魅力,让我们不要添乱呢,免得将来一家人不好见面。虽然,我觉得我大伯配那位阿姨年纪是有些太大了,但那位大叔说,人小姨子就觉得我大伯这样的人才好,成熟、体贴,还知冷知热。人家也不嫌弃我向知哥,说反正向知哥都结婚生子了,能够独自过日子,不算拖累。再说了,这亲事说不定对向知哥也有好处呢。诺,这样说的话,我也觉得是好事啊,怎么能让我爹去坏我大伯和向知哥的好事呢。”
这话说的许向知的脸都要红了,偏许向文还没说完。
“至于大伯娘说的钱和煎饼,我可没拿过。我再是小孩子,也不能让您这样诬赖我。”
煎饼她早在去学校的路就吃完了,钱也藏好了。她大伯家欠他们的,就是再来二十块,也弥补不完。
刘凤英气的伸手要来挠许向文,被许广智喝止住了。他也知道刘凤英担心啥,但他完全不在意。不过,他也一向都很厌恶许向文就是了。但厌恶归厌恶,在他眼里,许向文一个才六岁的孩子,编不出那样的一大段话。这肯定是有人教给她说给许家人听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儿就不能闹大。镇唯一的大厂,陶瓷厂厂长的岳父家,可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够惹得起的。再说,老大那么大岁数,还被厂长小姨子如此看重,不也正说明这长子的确不负他的看重,出色的很吗?
当然了,大儿媳妇还是要安抚的。
想清楚了,许广智就狠狠瞪了许向文一眼,斥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知道搬弄是非,来回搅和事儿,成什么样子!”
许向文翻一个白眼儿,没搭理他。
许广智也没搭理许向文。他是封建式的大家长,在家里的威望重着呢,所以,他只管发他的话。
转头,他直接对许铜矿道,“叫她交出那二十块钱,要不然,就别在这个家呆了。”
许铜矿和孔玉兰可都不认为自家大哥大嫂能把二十块钱给一个孩子。事实,他们觉得,便是他们去,他们大哥大嫂也得想办法赖掉这二十块呢。因此,孔玉兰一听这话,就有些炸。凭什么,有什么事都要推到她的孩子身?
“她爹,你敢!你,你,我不跟你过了!”
听到孔玉兰这么喊,许广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这么些年了,他对自家的这个三媳妇也是了解的。还不跟老三过了?就她那个悭吝的娘家,自从开始闹饥荒,就生怕他们去占便宜。这都十来年了,他们之间的来往,也仅限于老三媳妇往回送东西。不和老三过,她能去哪儿?
“明天天黑之前,要是不拿出那二十块钱,我亲自来把这丫头丢出去!”
许广智深知,要委屈大儿媳妇,他就拿出些姿态来。虽然明知罪魁祸首是他的大儿子,但他又怎么忍心惩罚自己的儿子呢?幸好老三家有个现成的灾星。
对许广智的打算,许向文心知肚明,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要钱?不可能!要命,他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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