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实口中的大仙,是北方地区普遍存在的黄鼠狼,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在乎,神神道道的认为是有灵性的玩意,倒是沈铁军这个年龄的人不怎么在意,嘴上高喊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这些东西出现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换钱。
听到身边躺下的声音,沈大亮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鼻子抽了抽,嘿的一声:“呵,还和小七似的喝红糖水?”
侧头瞥了眼自家的老大,沈铁军挪了挪身子转过去,便见到双明亮的眼睛,开口道:“你还得上学呢,闭眼睡觉!”
沈卫星瞬间闭上了双眼,就是那不断颤抖的眼皮,看的沈铁军嘴角扯出个弧线,这家伙的学习还是不错的,脑子也好使,按照沈老实临终时的遗言所说,这家伙的心比天高,命也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当中最好的,不回来肯定有不回来的原因,毕竟自古忠孝难两全。
沈老实是个文盲,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就这还是参加了好几期扫盲班的结果,可他对文化的尊重,是其他同龄人所无法可比的。
毕竟在这个年月里,能够将几个儿子和女儿都送进学校,直到他们不想读了,或者无法读了才作罢,这一点的开明程度,便是四十年后也少有。
沈大梅高中毕业时,正是搞推荐上大学的时候,这个事儿已经超出了沈老实的能力,那些下乡插队来的城里娃们,哪个不比她强的冒尖,可也不都老老实实的,跟着队里出工下地?
第二天一早,正睡的迷迷瞪瞪的沈铁军,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睁开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院子里,面前一张门板搭着的桌子边,八张神情迥异的面孔,齐齐盯着自己。
从床上把沈铁军抱到饭桌前,沈大亮紧挨着他坐下,看向了沈老实:“可以开饭了吧?!”
问完不待老爹开口,沈大亮探手从海碗里摸了个黑面窝窝头,咬了口吃起来。
从沈大亮不耐烦的面上挪开目光,沈老实看着沈王氏将窝窝头塞进沈铁军手里,便端起面前的面汤水道:“都快吃,吃了该上学的上学,该上工的上工!”
一人半个拳头大的窝窝头,再配一碗浑浊的面汤水,这便是沈家九口人的早饭,沈卫星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手里的,两眼瞅向了沈老实,确切的说是他手中的窝窝头。
看到兄弟姐妹们吃的狼吞虎咽,伸着脖子才咽下去的沈铁军瞅见,连忙将手中的窝窝头掰开,递了过去:“知道你是吃不饱的年纪,可咱爹还得出大力,喏,吃了赶快去上学,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大学,让咱爹开心开心。”
沈铁军的家很穷,再加上兄弟姐妹七个,用贾谊的说法,便是瓮牖绳枢之家,穷到用破掉的瓦片当窗户,用草绳当门轴。
黑乎乎的窝窝头,不是玉米面也不是白面的,甚至不是高粱面制成的,而是用野菜掺和点地瓜粉,可想而知它就是没个名堂的,沈卫星接过笑笑,便是吃了个香甜。
就这沈铁军咽不下去的东西,也是其他人家所没有的,村里有一半以上的人,一天只吃两餐饭,早上就只喝碗浑浊的汤,骗骗肚子就上工了。
吃完早饭用凉水洗了下脸和头,沈铁军精神头好了不少,这个时候乡下的男孩大多都是光头,除了剪起来方便以外,最大的好处是没有虱子,再其次便是好打理,洗脸的功夫顺便就把头洗了。
看到沈大亮将饭桌挂回门框上,沈铁军便跟着他往外走,这时挂在村头的大队喇叭兹拉一声,出现了个声音:“喂喂,怎么社员还有没到的,再不到,扣工分了啊!!”
随着声音,沈大亮的脚步加快,沈铁军也紧随其后,沈家凹村不到百户人口,分成三个大队,每个大队又分三个小队,沈铁军家是三队的。
到了打谷场上时,村支书沈光山正手拿烟斗,披着个褂子蹲在老碾上面,身边围着的队长副队长的一圈人,闹哄哄的正在点名,沈铁军目送沈大亮去报了道,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旁边的另一群人。
这群人的穿着和精神面貌,要比沈家凹村的精神,沈铁军看了会,便只能想到这个词,穿的精神是指身上的衣服齐全,补丁很少,不像他这号的裤子里面光光,按照沈磊的说法,就是风吹屁屁凉。
想了起了孙子,沈铁军皱了皱眉,从奔六到奔二,一夜之间回到改革前,他心中是五味杂陈,那好似就像一场梦。
“支书,一队的人齐了!”
“支书,二队的,除了疙瘩家的,也都齐了。”
“支书,三队的人齐了,嗯,知青们也都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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