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只有父亲直接拍板,才能扭转局面。
不过,她也不知道如何找更多的理由说服父亲,只好再抽时间跟顾辙委婉地商量了一下,暗示顾辙教她一些说辞。
顾辙当然是心领神会,而且也当仁不让,帮陆幽幽又运筹了一番。
最后在元旦前,陆幽幽鼓起勇气给父亲打了电话,把事情前前后后修饰说了一遍。
陆谨明听了女儿分析的那些技术优劣比较,直觉就顿时告诉他这个策划似乎很有可行性。
他在这一行淫浸了十年,虽然不能亲自操持研发工作,但对技术绝对是懂行的,眼光很好看得出什么技术有前途什么没前途。
陆谨明当时躺在病床上,内心非常欣慰:“幽幽,你真是长大了,没想到你都能为这个家操心到这一步,这女儿我算是养出头了。
不过,你为什么时间上这么急呢?非要现在就开始着手引进?再拖个半个多月,等我回国慢慢商量不好么?过完年再下单也不急啊。这种设备最小型的也要几十万一台,每天才喷一百公斤熔喷布,还是要好好核算才对。”
陆家父女这番切磋,没有一点行业背景不太容易听懂。
用人话稍微翻译一下:2003年初的时候,熔喷布在国内也算是先进产业,跟2020年不能比,当时国内用量很少,主要靠进口,国内民用防护主要用更便宜又透气的纱布口罩。
后来2020年口罩熔喷布产能能有保证,就是因为03年这波吃了亏,才吃一堑长一智的,国内熔喷布产能都是03年瘟疫之后才布局的。
因为机器设备本身没有实现国产化,都要买扶桑进口的,所以熔喷布机如今非常贵——
华夏制造是典型的卖啥啥贱、买啥啥贵。一样东西华人不能自产的时候,国际市场上价格都是很高的,华人进场之后,直接能把价格打骨折。
二十年后日喷四五百公斤的大型熔喷机,六七十万人民币就能搞定了(抢购厉害的时候不行,是产能满足之后恢复正常的价格)。
而如今的扶桑货,日喷一百多公斤,就敢要三四十万美元,如果算单位产能的话,比二十年后的国货贵二十倍。
当然如今熔喷布的价格,也比二十年后的正常时期要贵几倍,因为这算是技术含量比较高的面料。
眼下熔喷布大约是三万块一吨,生产所需的原材料聚丙烯则是四千多一吨,再算上厂房电费人工这些成本,除设备以外的生产总成本在六千块一吨。
换言之,陆谨明买来小四十万美金一台的设备,折人民币要三百万。
每周喷一吨布,除掉材料人工,毛利是两万四。喷120周也就是至少两年半,才能收回机器本身的投资,这还没算财务成本、资金占款利息呢。
在02/03年这种刚加入WTO、外贸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这绝对算收益慢的高风险重资产了,随便干点别的啥外贸也都能赚。
甚至你买房捏在手里两年半、到05/06年都能涨上天了。
陆谨明光卖熔喷布是没前途的,他主要是把宝压在“利用熔喷机开发同类原理的新面料”上面,所以不得不慎。
但陆幽幽却知道顾辙肯定有办法,他劝她尽快入局,肯定是有道理的。顾辙都帮了她这么多次了,绝对不会害她的。
所以陆幽幽用上了顾辙最后教她的一些说辞,跟父亲打打感情牌:
“爸,你这一拖就不是二十天了,中间还有过年,大家都忙别的,一拖至少是两个月。这熔喷布虽然做无纺面料销路不大,但我听专家说还能做高吸附性的口罩,比纱布好用多了,还能做其他个人防护设备。
有些事情,你得信命。我就很感激命运,这次让我读了环境工程,以后我要是掌舵了,我一定要更好关注员工的工作环境、健康保障,绝对不会再让化学实验室的工程师因为工作落下肝病了。
我就当为你积点德,感谢这次你最早期就被医生及时发现了,做点回馈社会的事情,好不好?大不了熔喷布先引进来,销路不好我们就先给化工厂工人造防护设备,提升同行技术人员的劳动保障,好不好?”
陆幽幽最后这番话,总算是从根子上打动了陆谨明。
他这次肝病极早期发现、及时住院治疗,对他的性格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些人,大病一场之后会看透很多东西。
而且他的体检,就是女儿自己人生中赚的第一笔钱、给他交的体检费,有些事情他忽然觉得真是很宿命。
“好吧,既然是你的坚持,就当积点德了,不就是几百万的投资么,听你一次。不过要是最后证明不怎么赚,下次就绝对不许你再任性了。”
陆谨明亲口拍板,这事儿当然就算敲定了。他在自家公司有75%的股权,这些日常投资经营决策没什么好反对的。
他人也正好在扶桑,立刻就跟那些熟悉的供应商了解了一圈。最后大笔一挥,还拿到了点小折扣,合计550万人民币,拿下了两套设备,总产能日喷300公斤熔喷布。
再多他也没闲钱,就这已经是稍稍问银行贷款了三成,他自有资金才付了七成,已经把他这两年攒的余钱都花出去了。
搞实业哪有不拿公司净资产去抵押贷款的,不负债根本就没法经营。
估计个把月之后,就能把设备采购调试到位。过完春节,差不多就能进入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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