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实也未必。
对于致仕的徐阶来说,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在朝堂争执不下时,一般都会听取老臣意见,而他的影响力,可以发出最强的声音。
这边说完,魏广德又和其他人聊了几句,最后才走到江治身边,小声对他说道:“陈炌之事,十拿九稳。”
江治点点头,没有做声。
说起来,陈炌也是快六十的人,魏广德并不喜欢这种年纪大资历还老的官员。
是的,陈炌是嘉靖二十年进士,真的是老资格。
不过他当初因为在曾宪案上站错了队,被罢官去职。
直到嘉隆交替之时才被平冤昭雪,不过这样老资历官员,京城肯定是容不下他的,于是只能去南京养老,先是南京都察院,考满后转南京刑部。
陈炌和严嵩之间,当年是否有过联系,魏广德不得而知。
但是,江西官员里,确实一部分支持严嵩,而一部分反对严嵩,其中自然有这个陈炌的功劳。
毕竟,当初曾宪案和后来的夏言案,都是严嵩幕后操纵,二虎相争倒下一批人,自然是江西人也占首位。
也就是那时候江西官员血条厚,经得起折腾。
最后严嵩时期,江西籍官员还能占据大半个九卿的位置。
陈炌应该也是冷板凳坐久了,想要真正的复起,而不是在南京再等上几年致仕,所以给在北京的老乡写信,才让魏广德他们想起还有个南京刑部侍郎,似乎可以推一把,尝试下争夺一个尚书位置。
“善贷,我们也该回去了,内阁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处理。”
这时候,张居正那边招呼道。
“好。”
魏广德笑道,随即拱手和在场官员告辞。
其实今天的事儿已经完成,大家也都准备离开,各自回各自的衙门办差,只不过内阁几位没说走,他们还不好先行告辞。
他们和冯保算是一路,都是回皇城,自然是一起出了工部。
“善贷。”
就在魏广德打算走向自己轿子的时候,冯保忽然叫住魏广德。
“双林兄,有何指教?”
魏广德笑着回头问道。
“有件事儿,这次出宫前陛下问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冯保开口说道。
魏广德狐疑的看了眼旁边的张居正,这才笑道:“但说无妨。”
“陛下问起黄河之患自古有之,可为何到了本朝愈演愈烈?”
冯保开口问道,“刚才我也问了叔大,可他也不知道。”
张居正、魏广德和冯保站在一起不曾分开,已经走出几步的张四维发觉了,可这个时候没人喊他,也不好又走回来,只能慢慢挪步向自己轿子走去。
魏广德瞟了张四维一眼,最后认真看着张居正,见他也是一脸探究的样子,这才试探着问道:“叔大兄也不知道?”
“善贷,你若是知道不妨直说。
之前我也翻看过历代文献,发现其实黄河水患持续不断,但始终不比我大明朝来的频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居正看魏广德的样子,马上就说道。
“叔大兄,双林兄,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我朝和前朝有什么不同吗?”
魏广德苦笑着反问道,他没选择直接回答,而是让他们自己理解,这样更容易透彻理解其中的难度。
“有何不同?”
冯保惊异问道。
魏广德又看了眼张居正,见他也是如此,这才开口说道:“大运河始凿于春秋末期吴王夫差开挖的邗沟,后经隋、元两次大规模扩展,再到我朝永乐年间成形。”
“和运河有关?”
冯保惊讶道。
他听出来了,魏广德不直接回答黄河水患而是扯到大运河上,再想想一直坚持漕粮改海的就是他,显然魏广德是看出来许多东西。
“运河?难道真是运河导致黄河水患加剧?”
张居正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黄河水患他也想过无数次,但始终都找不到充足的证据证明是运河引发黄河水患。
毕竟,有没有黄河,泥沙都必定淤堵,是防不了的。
“运河不是加剧水患,而是固定水患。”
魏广德苦笑道,“前朝时,黄河虽然多次变道,但多还是北流入海。
可永乐年间因为迁都之事,加宽运河,不仅是用水量激增,更重要的是需要通过黄河实现漕船北上。
之后历代,为了保证漕运,都选择兴修河堤,特别是弘治朝在黄河北岸兴修河堤,直接把黄水挡向南方,导致黄水夺淮入海。
之后为了漕运,屡屡大兴河工,其实就黄河入海口屡次变化看,善待以为,在善贷入海或是黄河入海的最佳位置。
可惜,若黄河到了山东入海,则运河断于徐淮,整条运河就会失效。
故而,朝廷一直想法设法维持现有黄河河道。
只是你们也看到了,黄河泥沙淤堵根本无法解决,决口改道才是顺应天时。
但是,朝廷却承担不起改道的后果,故而只能不选的兴河工,维持现在河道。
结果你们也就能想到了,岁岁示警,岁岁泛滥。”
“你的意思我好像懂了。”
冯保微微张大嘴巴,他现在明白魏广德为什么看出不妥却不肯主动说,只能一个劲推动改海路的原因了。
其实,历朝历代虽然都在治水,但此治水和不同于彼治水,都是不同的。
明朝中后期治水,目的就是保持黄河现有河道,几乎是死命令。
而前朝治水,则是只管河堤。
至于决口改道,那就由他改,改道完成后再新的黄河河道上再修新河堤用于日常治水。
这里面差别是很大的,因为地势的变化,虽然洪灾会损失很大,可毕竟是一次性。
当黄河选择改道后,必然是一条新的,适合黄河流动的河道。
而且,这条河道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不至于淤堵,时间可能是几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
当下次淤堵时,按照黄河的河性,自然是再次改道,寻找合适的河道流入大海。
而大明现在的治水,其实就是在以人力逆天改命,强行人为干预黄河河道。
结果显而易见,大明要付出巨大的成本,但是结果却未必如人意。
魏广德一开始当然看不出来,可黄河之事太大,他也不得不思考解决之法。
他翻阅古籍,了解了黄河数次改道的特点,最后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明清时期黄河水患的根源,其实就是大运河。
从黄河入海口数次变化来看,除了夺淮入海这次,黄河大部分入海口都在山东等北方,甚至曾经出现在天津附近。
正是注意到这点,才让魏广德有些迷信的认为,黄河水患或许只能让黄水北走,才能缓解。
但是能让黄河改道吗?
除非不要运河了,否则大明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
张居正张开口,却没有接着往下说,最后叹气道:“我们还是私下再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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