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说这种话的人,其实真的挺可怕的。
这也是未经法制社会的人的思维逻辑。其实我非常理解卢卡斯的愤怒,屈辱——我为何要自证清白?还要开胸验肺,剖腹验粉儿?卢卡斯被污清白后的反应完全是一个文明法制社会里正常人的反应:愤怒,不解但顽强。他不需要自证清白,错的是其它所有怀疑他的人。
而且,自证,在这种事情,这类的事情当中,其实是很苍白无力的。
孩子们众口一词,说的卢卡斯家里的地下室,可是他家里根本没有地下室。
镇里的人不知道吗?不,他们知道,只是他们不想改而已!
他拥抱小女孩儿是一年后发生的事,那时法制和传统似乎都已经还他以清白,他携新女友参加孩子的成人礼,他抱小女孩走过打着格线的地板砖,这是呼应之前他帮助小女孩儿回家时的情节,是坦荡磊落的,同时也是给小女孩传达他已经原谅她,她们的关系回到从前的善意。
然而,最后的一声枪响打碎了他的美梦——原来他生活的小镇,仍然是个蒙昧之地。那一声枪响多半是小女孩儿的哥哥的警告(个人猜测)!
什么是文明?文明就是尊重法制,相信自己的理性。什么是野蛮?野蛮就是跟随集体意志起舞,没有个人意志,没有理性或者理性不坚定。今天他是你的熟人朋友丈夫兄弟,明天他就是叛徒,内奸,工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其实电影里面有几个很细节,很值得令人细思的地方。
还记得,当卢卡斯半夜困守家中,他点着蜡烛照亮了家里墙上高挂的出猎图,似乎是在一片黑暗中苦苦摸索着答案。
他想要的,是出猎图中围猎的归属感?抑或先祖威风凛凛的荣光?
以前瞻仰这幅画时,他可能怎么也没意识到狩猎背后的暴力。
片中的两大场景——森林和小镇,正对应了共同体的结构:
晦暗的森林,是例外状态的“法外”之地,供人合法地举枪屠戮;
小镇,则是应用“普遍”法的城邦,似乎没有枪的用武之地直到有必要进行排斥;
有了森林,才有小镇,而小镇看似是法的管辖下的文明世界,其实也随时可能变成“森林”。
影片结尾被很多人推崇备至,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个一个画龙点睛之笔。
可以说结尾的部分,真正让整部影片升华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在一个颇具神圣感的仪式上,马库斯获得了狩猎证。
卢卡斯也将家传的猎枪赠予他,和一群成年男人重聚一堂。
这不但赋予了马库斯“杀”的权利,更是他的成年礼,象征着他加入共同体。
一派其乐融融,卢卡斯似乎沉冤昭雪,又成了“我们”的一员。
然而故事远没有结束。
随后,卢卡斯父子进林子打猎,试图重新进入人杀鹿这一生命秩序,身边就被放了一记凄厉的冷枪。
这一枪,把岁月静好的幻想打了个粉碎,令人冰寒彻骨。
逆光中,开枪的人看不清模样。
日落的阳光只镶出了一个人形的金边,显得高大威猛。
这记点睛的虚笔,将影片的社会现实主义升华为了黑暗的政治寓言!
那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是杀人者。
这一枪,可能是攻击,也可能是警告:
卢卡斯作为被共同体排斥的所谓“神圣人”,是个毫无防备的活靶子,随时可以被他的对极——主权者在例外状态下宰制。
对于神圣人,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主权者;而对于主权者,任何人都是潜在的神圣人。
还记得电影的片头吗?
电影片头,当卢卡斯瞄准驯鹿时,那鹿回头、乃至中枪扑倒,目中空空,看不出人类可以辨识的情感。
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而在片尾,刚燃起希望的卢卡斯,眼睛里重又跟鹿一样,变得空空如也。
那一刻,他也许明白了:社群之所以成其为社群,正是因为有了他这样的猎物。
关于最后一枪,可以说恰到好处,阳光遮挡了视线。但是其实认真观察,卢卡斯在儿子成人礼接受猎枪时,镜头由着他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与男主眼神对视时脸上的表情,便知道有些人已经释怀,有些人还是怒不可遏。镜头给到的去打猎的就5人,卢卡斯,卢卡斯的儿子马库斯,克拉拉的爸爸西奥,克拉拉的老妈,熊体格男,和镜头没给到的其他打猎者以及埋藏在每个人(包括卢卡斯)心里深深的恶意。
当然,卢卡斯是不幸的,可是他同时也是幸运的。
幸运的是卢卡斯最后依然有他的儿子和教父坚信他的品格,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选择相信他。我们每个人既是狩猎者也是鹿,希望大家开枪时慎之又慎,也希望当不幸成为鹿时有人选择坚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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