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都还没过完呢。”
但罗立武同志没有帮他出声。
只是自顾自的假装咳嗽。
眼睛也撇向一边。
那个厚着脸皮坐到他们桌子的中年人。
立马合起手来。
“我们这不急着给您拜年嘛。”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龙向华头都要大了。
他言辞也不客气起来。
两边交道打的也不少。
工业部也特别换了一个有耐心的同志过来。
“您次提的一些意见。”
“我可没提意见啊。”
龙向华甚至这帮人打蛇棍的实力。
一旦承认意见是自己提的。
话题就会绕回来。
绕回哪里呢？
帮助国家出口赚外汇这个事来。
说来，这个麻烦还是他自找的。
他在回国后很是好好参观了一下国家的大小工厂。
在现代人看来。
这些东西都极其粗糙。
他也对一些做工和产品提出了建议。
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说过这样的话。
“东西做好了，再加我们的人工优势，在国内外其实都是很有竞争力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不。
工业部和外贸部的同志们就门请教来了。
一开始还是简单的请教。
后来在龙向华的耐心讲解下。
他就有了个‘外贸工业’顾问的名头。
时代再怎么有变化。
人性始终是相通的。
既然有一个生产和设计都精通的‘能人’。
那大家就都希望能好好用用。
全国众多的厂家都盯着他。
盼着他给自己指导出一两款拳头产品，创汇创收。
可龙向华在未来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见地的普通人罢了。
哪是那么全能全知的。
这一大堆厂家的期许，压在一个普通人头。
只会让人想逃跑。
更何况。
60年代，绝大多数工厂的生产质量很是堪忧。
现代人很难想象得到。
那个年代生产的东西有多差劲。
8毫米的螺丝钉，直径有1毫米的公差。
社会主义国家。
不让工人下岗是政治正确。
让更多的工人岗，工厂开工，更是政治正确。
再加建国没多久，教育普及程度不高。
做出来的东西普遍没法看。
就光是一个螺丝钉，标准都统一不起来。
更别提零件众多的产品了。
拿很多人记忆中家里最重要的大件。
自行车为例子。
当时国内最好的品牌永久、凤凰等。
都有一些使用要领。
比如下雨天要骑得慢点。
因为刹车形同虚设。
比如过颠簸路段要减速。
因为车身零件很容易癫散，咣当咣当直响。
比如气门身的小橡皮很容易坏。
有些人，自己的车坏了，会拔别人的来堵自己的。
比如，刹车线不能太用力刹，有可能会断掉。
这些要领都是怎么来的呢？
产品定型的时候，国内当时没法生产钢丝。
刹车是杠杆式的。
这是刹车会断，会在下雨天失效的主要原因。
车大部分零件有较大公差。
就连螺丝都有较大公差
用一段时间以后，一旦脱落。
用电线捆绑，都比新找螺丝来得强。
几乎所有的固定位，都是在铁皮铁管钻出来的。
没有在结合部位焊接螺母的设计。
没有考虑过整车减震，而是依靠坐垫来减震。
最可怕的是什么呢？
一个产品，从开始定型到结束生产。
数十年时间，压根就没考虑过升级换代。
同样的
这种对自己产品的自傲。
给龙向华带来巨大的麻烦。
让我们回到饭桌。
龙向华再次拒绝了工业部的同志。
“我没提意见，也没提要求，更不会买你们的东西。”
对方表情一下子尴尬起来。
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不礼貌的组织起自己的措辞来。
“可是您说过。”
“我说过什么。”
“永久凤凰这种28大杠，改一改还是有机会卖到欧洲去的。”
“那你们倒是改呀。”
“我们已经尽量了。”
“就那个骑2公里就得加一次润滑油的那个？”
龙向华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
他觉得饭店里的饭变得难吃起来。
虽然在北京的冬日里能吃到荷塘小炒并不容易。
蒸鱼好吃。
桌子的糖醋排骨也很好吃。
但搭桌面这个做白日梦的搅局人。
什么东西都变得难吃起来。
“龙先生，您知道国家现在还很困难。”
“困难也不是我拿美元补贴你们的理由啊。”
“产品都是要逐步完善的。”
“逐步完善也是先有产品啊。”
“您要不先拿一些到国外去试试。”
“他们先得合我的标准啊。”
龙向华低着头拢着手。
脚下翘着二郎腿，不耐烦的荡来荡去。
语气也越发不客气起来。
罗立武一看龙向华的状态。
就知道今天又没戏了。
只能先把人劝合。
“大年初二呢，咱们只是聚聚。”
“要聊正事，咱们改天再提。”
罗立武给龙向华和工业部的同志满。
带头举起杯子。
两个闹得不可开交的人只能气轰轰的喝下一杯酒。
酒一下肚。
龙向华就推脱厕所去了。
他打定主意要尿遁。
一会儿就不回来了。
罗立武压根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没脸没皮。
等人一走，就安抚起工业部的同志来。
“老章你也是的，那么急。”
工业部的章同志也不客气。
“我能不急么？”
“关键是解决不了事情啊。”
“这姓龙的，前些年，拿走国家那么多外汇。”
罗立武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人家那可是往国内运粮食，救命呢。”
“哼，我不管。”
“你们这帮混蛋。”
“你就说说，永久凤凰多好的车，他愣要改这改那。”
“你！！！人家也是好心。”
“他不赶紧卖国外去，给我们赚点外汇回来。”
“你也看了，海外除了粮食原材料，有哪点看得我们的。”
“我不管，我觉得他说的非洲就不错。”
罗立武现在非常后悔。
他后悔组了今天的酒局。
和这样的倔驴打交道。
也难怪龙向华同志总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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