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话说得伤感,旁边的曹老太太却不乐意了。
老太太骂起来,什么一切都变了,还希望,不就是因为我老太婆的出现破坏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吗?我孤苦伶仃几十年,我想和儿子儿媳妇孙子生活在一起,错了吗?
凭什么别的人家三世同堂天伦之乐,我就得被人不问不闻。
颜陆英不说话,王泽元则苦笑着道,妈,我们家乱成这样,我觉得你有责任你少了体谅之心。
老太太变得暴躁道我不跟你说,你就是个怕老婆的没用的东西,我跟你太太理论。颜陆英,我没体谅你吗,你给我讲明白了。
颜陆英点点头,道,妈,今天我们三人能够坐在一起,不掩饰自己观点的机会很难得,那我就实话实说,你确实是缺少了体谅。你从来只想着自己,你又考虑过我吗?在家庭中,每一个人都应该是人格独立的,我们除了亲情还应该有尊重。你时不时拿我母亲的事来说话,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妈,记得你在我和泽元的婚礼上说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亲生女儿。当时,我很感动很幸福。但是你如果拿我当亲生女儿看,那种伤害人的话能说出口吗?
王泽元也道,是的,妈你错了,你要么向陆英道歉,改正错误,要么搬走,我们在一起生活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没错,我没错!”老太太厉声叫起来:“我为什么要道歉,你们这是在逼我吗?”
说着说着,她忽然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叫道,我三十岁的时候死了丈夫,被人喊曹寡妇,多难听呀!为了供泽元读书,我在厂里上班,做拉链的那种乡镇企业。
家里穷,要想有口饭吃,怎么办?只能没日没夜的上班,为了多赚钱我给小组长,给车间主任赔笑脸,就想让人多给我安排点加班。
我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在流水线上干着干着,就睡过去了,手指甲都被机器给打掉,流了好多好多血。
王泽元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你晕血,我怎么不晕?我看到红艳艳的血,我也害怕,但是,我得供你读书,我不能倒下啊!
车间主任吓坏了,要叫救护车,我说别叫,别叫,我要上班,我还有一个小时就交班,现在去医院那不是白干了吗?
后来泽元大学毕业了,又去留学,还得需要钱,怎么办,继续上班吧。夜班熬得我呀头发都白了。我以前很瘦很漂亮的,泽元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你是多么的英俊,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我天天夜班,饿了,就使劲地吃使劲地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就胖成现在这样。我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
再后来,家里拆迁,我得到了做梦也想不到的钱,泽元你也回国了,还带着陆英。我想,这下好了,一家团圆了,我劳累的大半生,我值了。
可孩子们要创业,怎么办,我就把所有的钱给了你们,还跟着来了蓉城。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
那时候,你们忙得要命,我在家带安安。
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你们和安安看,我喜欢看着一家人在我面前晃,只要你们在,我才感觉到生活的充实。
我三高,我糖尿病,我性子急,我心情经常不好,我受不了烦。
尤其是安安那小囡,一闹起来,我的血压噌噌上去,这孩子真讨厌啊!
可等安安一出国,我忽然发现不对。没有娃闹腾着,这家还像个家吗,尤其是你们还要离婚,我们家这不散了吗?
我很寂寞。
我现在才发现,往日那些让我心烦的事情是多么的宝贵。
我想让家里再有一个小孩儿,无论是男是女,无论他和她多么的讨厌,我都想要。
我想要个家。
老实说,安安出国的那晚,当我听说陆英怀孕了,我好激动,我想啊,如果再来一个小孩子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叫我:“奶奶”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
陆英,你这个礼物多好啊,我多么感谢你啊!
是是是,我脾气实在太坏了,我知道我嘴巴臭,但我还是挂念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你前段时间不停地吐,人也一天天瘦下去,我难过。
我难过了就骂人,因为我不懂得怎么安慰人,我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不懂这些啊!就算懂也没用啊,无论多大的困难,都的一个人杠住,你只要一软弱,你就完了,你完了,泽元怎么办?
陆英想吃冬菜,我就到处去找,这不,今天就找着了,就是刚才那个大嫂家自己做的。
她家里没人,我等不了,我怕饿着你。
我抱着坛子就走,没想到却被人逮住了。
“我这都是为了陆英,为了未来的孙儿,为了这个家啊!”
老太太哭得满面都是泪水,她打开汽车后背箱,指着那个坛子,不住抽泣:“你们竟然骂我这个苦老太太,你们这么做对吗?看一个人怎么能看她说话好不好听,你得看她做了什么呀?还公司大领导呢,只喜欢听好话,你们没水平。”
颜陆英吃惊地听完这一切:“等等妈,今天这事你就为这一坛子冬菜?”
老太太用手挖了一捧酸菜,递过去:“陆英,你吃什么都吐,妈好害怕你身体出问题,你快尝尝是不是林大嫂家的那种,妈喂你。快吃,快吃,别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你怎么不吃呀,你气性这么这么大,不就是说了你妈妈几句难听的话吗,我给你道歉行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味道怎么样?”
颜陆英被婆婆将一颗冬菜塞进嘴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使劲地咬着,冬菜在嘴里发出喀嚓的声音,清脆之极。
颜陆英:“好吃好吃,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食物。”然后将头靠到婆婆的肩膀上:“妈,对不起,我也有错。”
老太太忽然又骂起来:“王泽元你是不是呆的,快扶你太太上车。她最近都没正经吃过东西,咱们找家好饭店,将就着冬菜好好吃一顿。你还楞着做什么呀,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高分低能的儿子。”
安安乃乃终于在儿媳妇面前艰难吐出“对不起”三个字,这已经足够了,横亘在这一家人心中的坚冰终于消融。
远处,正在偷听的许润也哭成一团,她缩进周山水怀里:“山水,真好啊,真好啊,我也饿了,咱们快去跟陆英打招呼。”
周山水:“好,我们去蹭一顿饭,吃饱了才有气力接飞扬出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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