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黑衣服黑布鞋,背着两手,头顶上又有路灯光,照得脸面看不清楚,竹溪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呸了一口,拽着追风从另一侧往前走。
走在大闸桥上,竹溪不时拿眼瞄他,却见他只是不动,还是看着前方,竹溪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看的方向,却见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着实不明白他在看什么,竹溪心里只是好笑,笑这个人太傻,怕就是这镇子里的傻子,不然,大半夜里不睡觉,跑闸头来干什么。
走过了那人身边,也没有异动,竹溪歇了口气,又暗暗骂道:“什么鬼劳傻子,倒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来算计我的追风来得呢!看来还是被事弄怕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啊……”
这念头还没想完,却听头顶高处有一声急飕飕的东西过去,咵啦啦带动左右两扇的树都在乱叫,竹溪惊呼:“好大风。”
抬头一看,只是月明星稀,黑云半点,到底是哪里来的怪风?
这时回过头一看,那个傻子已不见了!竹溪心里惊慌道:“怎么突然不见了?有些诡异啊!”
来不及多想,竹溪的腿已经活动了起来,忙忙拽着追风往家赶去,一口气奔到家门口,才算妥贴歇了口气,一看后头,却见一个张着嘴的人看着他,离他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
竹溪看着他,总觉得有些面善,动作也相熟,只是这人看起来呆呆的。那人慢慢走近,他才看了清楚,原来是小毛。
竹溪只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口边淌着白亮的口水,鼻涕星都粘在脸上,再有就是好多的青春痘,疙疙瘩瘩的,接着再看眼睛,已是认不出来原来的感觉了,他已经成了个确实的傻子。
竹溪心里有些伤感,却也觉得他不亏,活该!
再一想,就有些难受了。小毛笔直地朝他走来,竹溪却按下眉头,撅着嘴,奔往家门里去了。
到了家,呼喊熏芳名字,熏芳已歇了床休息,却不想他回来了,连忙起来给他开门,一面开,一面仍说着:“臭小子,这么晚才回来,这家就不是你家,就是你的旅店,没事了也不用归家了我看!”
竹溪一面笑着,一边将追风往那草棚子里带,说道:“今儿带它认识认识,却也不好在人家那里住的,没得惹霄玉阿姨生气。”
熏芳冷笑道:“一口一个霄玉阿姨,你就给她当儿子就是了,也不用认我作娘!”
竹溪笑道:“你怎么也跟着吃些怪醋,我都累死了,爸可睡了?”
熏芳答道:“他没有,坐那等着给你一拐棍呢!上回的气还没完,今儿又在那边见了你拉扯这马出去显摆,因为人多,恨不得没打你的,你倒敢回家来了。”
竹溪忙嘘声怕道:“好了,好了,可别再惊动他了,我这就回去睡觉。”
熏芳笑着拍他背,却见他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又转身低声说道:“我刚才见小毛跟着我过来了,他怕是病还没好,却记我记得深刻,一路竟随着我到了家门口。”
熏芳惊了一声,说道:“真的?在哪儿呢?你怎么不早说?”
竹溪说道:“刚才在那坝子上,不知道现在去哪儿了。”
熏芳骂道:“你这毛种,他身上有病你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不知道啥原因让他跑出来了,家里人估计都找疯了,你既然见了他,怎么不带家里来?”
一面说,一面已出了门,去寻小毛去了,竹溪只对着空气说道:“谁让他扎我的……”
熏芳上了坝子,往路的东西都找了个遍,又喊了半天,却连个人影子都没寻见,心里也着了急,想着:“毛家媳妇年头里为了他脸都被挂花了,又跟汪家的结了仇,一个镇子上的医生都不招待她,去了县里用钱又多,这阵子才听说移到县里头去了,怎么又回来了?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看好些,这又傻颠颠地跑出来了,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真是活该又进了耳朵眼子,怎么好装不知道呢?”
一边想着,一路往毛家赶,时近春分,一路上小风吹得也舒适,只是道路太黑。到了茨淮大桥那边,果见毛家附近有人来回走动喊叫的声音,熏芳走过去,找到毛家门口,却见门敞着,里头的人似乎都出来了。
她左右又去打听,有一二邻居在门口的,只能告诉她说:“外头似乎有大狼狗,一出来看,就没声音了,真是啥事也不清楚。”
熏芳道了谢,又往霄玉的大宅里来,到了门口,轻轻叩门,正好谷坡才刚卧下,还没睡着,只得没好气的过来开了门,一见却是熏芳,登时笑出脸来,问道:“妹子怎么半夜过来了?可是竹子没回到家?”
熏芳笑道:“不是,我儿子倒是回家了,但是听他说,毛家的那小子也跟着到俺家去了,俺家那个不知道,也没把他拉回家,等和我说,我去找,已经找不到了。这黑更半夜的,要是又跑丢了可咋办?我听说他脑子不好使,这不更坏?再说了,脑子好使的都不当这夜里头出去,不然怎么被人揍坏了呢?我找不到,只好过来跟她们家说一声,谁知道她家门开着,里头倒像没有人,恐怕是出去找他去了。我没法子,只好过来问你们一声。”
谷坡听了,心里一股热血升起,说道:“没事,我一会儿带人去找,派出所里那几个我熟。你放心,回家休息着去吧。”
熏芳道了谢,也不愿多待,连忙回家去。
这里谷坡却只是三分钟热度,见熏芳走了,心里空空的,到了东屋,将褂子一披,就开了车,去派出所大队长家里去。
三言两语将大队长说服,他就赶忙回来睡了,大队长没得办法,只好叫上几个兄弟,人手一个手电筒,挨家挨户地寻找,范围只画在阚疃镇周边最多不过二里地的地方。
寻了大约有半个钟头,大队长见不太好使,也只寻了半条街,又叫上几个睡觉的,起来开车去黑一点的地方找,他和两个弟兄就往到派出所里备案,谁知刚到派出所附近,果见门口有一对夫妇在那边哭边等。
上前一问,果然是谷坡说的那家人,他们带翠柳夫妇进去,安慰道:“外头弟兄们都去找了,别担心,一定会找回来的。”
对着灯光,翠柳眼角的伤痕疤瘌显得特别扎眼,她哭道:“开了门倒盆水的工夫,一转头,他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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