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去乌云娜家,可不知怎么就随着乌云娜的脚步进了门,今天的乌云娜似很高兴,一路哼唱着蒙古小曲,欢快的像只大号百灵鸟。
巴雅尔大叔忙碌着,香喷喷的羊杂冒着热气,巴雅尔大叔知道我要来,还特意做了酸羊奶。乌云娜家专门养了奶羊,乌云娜说,她就是阿爸用羊奶喂大的,所以,她从小到大都喜欢喝羊奶。可我喝不惯,它自带膻气的味道让我望而生畏。但我却喜欢用羊奶制成的酸奶。口感细腻,浓郁顺滑,喝一口到嘴里,经久不散的浓浓的奶香味,先前的膻已无影无踪。再配上黄澄澄的炒米,真可配称是珍馐美味。乌云娜说,巴雅尔大叔制作的酸奶无人能比,浓稠恰到好处,采用当天新挤的新鲜羊奶,不加一滴水。在我生病时,没有胃口吃饭,巴雅尔大叔便每天为我做满满一大茶缸。
淳朴的大漠,淳朴的大漠人。
那一晚,我吃了好多,竟还和巴雅尔大叔喝了酒(长这么大,我是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临走的前夜和同学、韩露露),我的酒量很差,两杯下肚,已是半醉状态。乌云娜说,我心事重重,一晚上除了感谢巴雅尔大叔、乌云娜外就没别的。好像是饿了很久,又好像是再也吃不上了。乌云娜送我回去,我竟拉着乌云娜不让走,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早晨起来,头疼的厉害。昨日的酒还未醒,我曲卷在被窝里不想睁眼。
快上课时,我出现了,我不敢去看每个人的眼,低头紧张。丁玲从我身边走过,昂着头,脸上无任何表情;老学究也依然,夹着课本,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杨妍迎面走来,眼里是血丝还是哭红的,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周师傅走到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
“小欧,好好干,别忘了我们。”眼里是复杂,是真诚。
我终于走了,没告诉任何人,悄悄的,太阳刚刚露脸,彩虹刚刚染红天际,我背着简单的行李,像大漠深深的鞠了两躬,向着前方走去。
场部学校果然比我先前的学校大了好多好多。它有小学和初中,校舍虽称不上新,但规整,一排排,一行行。是土话说的腰线房,即,下半部分是青砖,上半部分是自制土培,房顶是红色的瓦。校园里长着高大的新疆杨。校长要比王校长的年龄大许多,似和老学究的年龄差不多,头发花白,瘦小,但眼睛炯炯有神。他打量着我。
“是老张推荐的你。”声音不高不低,却有着分量。
“他说你是XXXXX师范毕业的,人也诚实,聪明。”他的眼前也是一大的白瓷茶缸,他揭开盖,冒着热气的茶香味向我扑来,他嘬一口,口中有茶叶,他又吐回茶缸。
“你带五年级数学怎么样?”他怔询着我的意见。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我对他初始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总觉得与王校长会有很大的不同。我同意着他的建议,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我的明天是什么样子。
我终于安顿好了。学校大,老师也多。好在住校的老师并不多,宿舍依旧是一个只属于我的小屋,但这个小屋要比以前的强很多,小屋里有床,有洗脸架,还有一个陈旧的,油漆斑驳的书桌,书桌也不是很小,有三个抽屉,单这个书桌我就很满意。以前的小屋,我只在炕上放了一小桌子。说实话,新的环境,新的校舍,新的小屋,我真觉得比以前强多了。我麻利的收拾着,小屋清爽了起来。
累了,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望着窗外的大操场,篮球架(我曾经的梦想),和颗颗白杨,我的心又是满满的,我似想捋清,可怎知却越捋越乱,我索性和衣躺下。
我的头好痛,沉闷的痛,我迷迷糊糊着,似睡非睡,好像还有些低烧。我好想乌云娜的手,暖暖的贴于我的额;想周师傅的发面三和面的大饼,香香的,酥酥的,软软的;想巴雅尔大叔的奶茶、羊杂碎和香美浓郁的酸奶。我仍旧迷糊着,眼前出现了丁玲的大嗓门“说好的不走又走了,骗人,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实际上的骗子”;老学究深沉摸不透的眼神;杨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心如一团乱麻。我索性翻身起床,重新坐回书桌旁,我拿出日记本,想写些什么,可混乱的脑袋只写下了日期天气而已。
外面漆黑一片,昏暗的灯光与我做着伴。我又开始想家,想爸妈,想韩露露。上个星期,收到露露的来信,她告诉我,上个月,爸爸生了一场病,好在有惊无险,现在没事了,当时他们没敢告诉我,因我回一趟家挺不容易。爸妈就我一个孩子,那个年代,独生子的家庭太少了,我也奇怪,问妈妈,妈妈说,她身体不好,生了我一个之后,便没再生。韩露露是我的邻居也是发小,我们俩从四岁时就在一起,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露露是她家老大,下有弟妹,弟妹是一对双胞胎,她的父亲我从未见过,听妈说,她爸是烈士,在她们很小时就牺牲了。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常年吃药,年幼时,露露就已承担起照顾全家人的重任,所以,从小就泼辣,大胆,有时像一假小子。但露露长得不丑。虽不能用沉鱼落叶、闭月羞花来形容,但也皮肤白皙、大眼睛、双眼皮,不大不小的嘴像涂了口红,胖瘦、高低适中的身材虽没有什么高档华丽的衣裳,但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但她自己身上是这样,弟妹、妈妈及整个家都干净整洁,她爱扎一高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露露的家庭造就了她爽人快语、伶牙俐齿、利落大方的性格。她比我小一岁,现实生活中却是我的大姐姐,妈妈说,别人说的话,我都要想一想,可韩露露说的,我则毫不犹豫的相信。生活中我也很依赖她,露露像对待弟妹一样对待着我,我从未瞎想过,可从她放在口袋里的信,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爱着我,是男女之间真正的“爱”。仔细想想,我对她却总也扯不到那方面的爱,分明就是姐弟的关系。唉,人世间的事谁又能说清楚原因呢。
“嘭嘭嘭。”敲玻璃的声音。我抬头,没人。我检查好门窗躺到了床上。眼有些微沉,可脑子依旧清醒。我不想想那些过去往事,想想想明天,想想今后。
“嘭嘭嘭”又是三下。似还有些用力。我起身,大声责问。
“谁了?”
无声。
我奇怪,刚来第一天,谁也不认识,谁会和我开这种玩笑。又欲躺下。
“嘭嘭嘭”又是三下。我有些生气,嗖的起身,打开门。
“谁了?老敲什么。”我来到屋外。
屋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哪里又什么人影。
“撞鬼了?”我纳闷的说着。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大着胆子细细找寻着。刮风了,还不小,地上的树叶被卷起,飞在半空,冷飕飕的,这要是在大漠上,肯定是黄沙漫天,狂风怒号。我裹紧上衣,望向我心中永远的沙漠的方向。
“乌云娜现在在干什么呢?杨妍睡了吗?我的小屋此时是否在想我?”我叹口气,转身准备回屋。身后,大风“呼呼”声。
经过窗户时,又是一声“嘭”,玻璃上竟趴着一只好大的马蜂,微亮的月光照在它的身上,它一动不动。我长吁一口。
“原来是你。”脱下上衣想向它抽过去。半空中,停下了。我慢慢走近它,黑暗中似看到马蜂惊恐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小东西,你也很孤独吗?”我想伸手摸它,但只是想一下而已。
“谢谢你来找我。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我冲着它握下手。
“早点休息。喜欢睡在这儿就睡在这儿吧。”我冲它笑笑。
我睡意彻底跑了,我再次坐回书桌旁,打开日记,我写下了我今天的第一个朋友“大马蜂”。
其实,马蜂是我讨厌的动物之一,曾几时,淘气的我和小伙伴捅了一极大的马蜂窝,上百只怒发冲冠的马蜂瞬间向我们扑面而来,我们抱头亡命奔跑着,再怎么跑也不及马蜂速度的三分之一,马蜂目瞪双眼,以誓死保卫家园之势凶猛的蛰着我们,半个时辰,我的整张脸肿的如胖猪头,爸拿着木棍追打着我,是韩露露帮我逃离,我躺在她家沙发上,她为我挤压着每个鼓起的大包,使期内的蜂刺和毒液得到有效的排除,我疼的呲牙咧嘴,露露生气的呵斥我“忍着。”她用淡盐水为我反复擦拭着,整整三天,猪头的我才逐渐恢复了原像。自从那日起,我便对马蜂这可怕的生物产生了前从所未有的恐惧。奇怪,今天的我却想和它成为朋友,而且是喜欢的那种。大千万物,真是瞬息万变!
我朦胧的睡了,梦中是辽阔的大漠,我可爱简陋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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