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忱拿刀叉的动作一顿,朝她看过去,“你想听吗?”
这样不堪的童年往事,他从未提及过,也不值得拿来去博取谁的同情。
但如果她想听,他愿意倾诉。
姜沉沉点了点头,倾诉的时候是打开心扉的时候,就好像她曾经在心理研究所被开导一样,只是那时候她听不见任何东西,也没有倾诉的欲望。
但是眼前的人,愿意提及过往,她或许也可以尝试着去帮他开解。
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但试一试。
湛忱让女仆们全都出去,这间奢华又复古的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相对而坐,视线相对。
像是讲述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他表情上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从父亲去世,母亲抛弃他开始。
“她将我卖给了一个组织,获得了一点钱,很快就有了新的家庭,还生了孩子,有一天在街上我遇见了她,她坐在高档餐厅里吃饭,对面坐着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旁边是她的孩子,丰富的晚宴,好看的蛋糕,他们在庆祝,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而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我在玻璃墙外看了好久,被抛弃的怒气在我胸腔里翻腾,我拿起石块砸向了那块玻璃……”
他说着笑了起来,笑容轻柔如雾一般。
却又透着无尽的讽刺。
“最后当然是我被餐厅的人给揍了一顿,那些大人摁着我打,我看见了我的母亲在里面愣愣地看着我,他们还要把我送去警察局,她自始至终只是看着我,没有任何的阻止,眼神里甚至有害怕。
当然我逃跑了,这辈子也没有那一次跑得快,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我的心里只剩下恨。”
“等我一步步往上爬,每一天都在黑暗之中渡过,随时面临着死亡与恐惧,别人的十几岁和我的十几岁是不一样的。
等我无惧任何人了,站到了现在的位置,想要找她算账的时候,听说她的丈夫家暴,几次将她打进医院,她的日子也很凄惨呢,听说得了绝症,现在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忽然将手里的刀子狠狠插入半生的牛肉之中,“但是沉沉,你知道吗?其实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请了医生替她治疗,根本是无望的治疗,让她痛苦地活着,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一点点地感受着死亡,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每一分钟都在痛苦之中。”
至于她家暴的丈夫因为赌博欠债,一步步陷入他的陷阱之中,被他逼到无路可退,果断地解决了。
他们的孩子?
在他脚下替他卖命,十几岁的孩子,让他也尝尝这种无尽黑暗的滋味。
这一条被践踏自尊的路。
姜沉沉听他说着,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家的那个叔叔,唯利是图的那个叔叔,虽然他也死了,但是从现在的思维来看那个叔叔的所为,也是可恨的。
将她当成了一个筹码,给自己获利的一个手段。
如果不是遇见盛明斯,她大约也继续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物品而已。
但是湛忱,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没有任何人救他,将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她忽然觉得,任何言语也安慰不了他,她垂下了眉眼,好似在下决定。
湛忱看她反应,轻轻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沉沉,觉得我很可怕对吗?”
他一向可怕的。
姜沉沉知道,但是这件事上,如果一直让他母亲活着,才是对他自己的折磨。
一种不愿与过去和解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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