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生员们有点儿吃不准朱皇帝话里的意思。
如果说允许大家伙儿回去问自家的老人,那就是说大家伙儿都没多大的事儿?
也对,如果要杀人,昨天晚上就可以杀光了,而且还有张希劲家的那头小犬带头闹腾,就算是禁卫军直接趁势杀光了所有生员,这些生员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朱皇帝真的是打算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又何至于把大家伙儿带来崔各庄?
难道朱皇帝真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体验体验各地的难处,希望以此来警醒大家伙儿,让大家伙儿幡然悔悟?
至于说朱皇帝所说的,钱聋年间的普通老百姓连眼前这些清汤寡水一般的早饭都吃不起这个事儿,一众生员们却是根本没人相信——就算钱聋年间还没没有彻底铺开红薯的种植,就算钱聋年间还没有彻底铺开土豆的种植,也总不至于真就惨到连饭都吃不上的程度吧?
毕竟,大明现在离着大清那会儿才多少年?
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二十几年!
就算三十年吧,三十年的时间又能改变多少?
还是说你朱皇帝真就那么牛逼,只用了仅仅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能让天下的所有老百姓都吃好穿暖?
正当一众生员们暗自琢磨时,坐在朱皇帝身边的崔老汉却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崔保国身边的食盒,伸手端出了一碗和生员们手中一模一样的早餐。
当崔老汉再次坐回朱皇帝身边后,便直接用快子夹着“清汤寡水”里面的两片菜叶子吃掉,随后又就着碗沿,稀里?噜的喝起来碗里的“粥”——如果清可见底的米汤也能称之为粥。
关键是崔老汉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就好像碗里根本不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早饭而是什么平常吃都吃不到的珍馐佳肴。
朱皇帝笑着往崔老汉的碗里夹了些咸菜,随后又细细的撕了一些鸡胸肉放到崔老汉的碗里:“肉就不多给你老人家了,这东西不太好消化,吃多了反而不好。”
崔老汉含湖不清的嗯了两声,只是吃着吃着却红了眼眶,时不时瞥向那些生员们的目光也变得复杂无比。
既有恨意,也有怜悯。
恨,是因为这些生员们太蠢,太坏,他们非得要毁了现在的好日子,他们要让老百姓再次过上那种吃不饱饭的苦日子。
怜悯,是因为眼前这些生员们都说小不算太小,说大却也不大,一个个正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原本应该有好好的未来,如今却被他们自己新手毁掉了。
直到将碗里的“粥”全都喝完,崔老汉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叹了一声道:“陛下赶走建夷的第二年是个大丰年,那一年没有建夷收粮食,没了地主老爷收租子,陛下又免了农赋农税,打出来的粮食全都归了百姓自个儿,我滴个老天爷哎,谁见过那么多的粮食?”
“也不对,应该说见过,不过是给地主老爷交租的时候才见过,不算是自个儿家的,在自个儿家看见那么多归俺们自己的粮食,这还真是头一遭!”
“不过,也就是那一年,村子里撑死过人。”
“村东头的二狗,这家伙从小就能吃,后来秋后完了,他看着满瓮满仓的粮食可高兴毁了,直接就蒸了一大锅白面馍馍给他老婆孩子吃——那时候的孩子也没吃过什么好的,白面馍馍就是了不得的好吃食了,再加上二狗他娃没个饥饱,吃多了馍后又喝多了水,结果就给活活撑死了。”
“任没见过撑死的人吧?大概也没听说过有撑死的吧?老汉我见过!老汉我活了这么大,饿死的见过无数,就连人吃人也见识过,唯有这撑死的还倒是头一回见!”
崔老汉抹了抹眼泪,嘿的笑了一声后望着一众生员们说道:“盛世?什么是盛世?从他麻子到庸挣再到钱聋,他们哪个不说自己是盛世?可是他们的盛世能饿死人,咱大明的盛世能撑死过人!告诉任,二狗家是按喜丧办的,因为他娃不是饿死的,是撑死的!”
朱皇帝默默的抓过崔老汉的手拍了拍,劝道:“过去了,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你老人家就好好活,以后咱还有更好的日子!”
崔老汉哽咽着嗯了一声,随后却恨恨的望着一众生员们,带着哭腔问道:“任这些娃子还想怎么样?任读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朝廷不仅不收任钱还得倒过来给任贴钱,任读完了书,以后要么做官老爷,要么能当先生教书育人,要么能进军队里当官儿,任还想怎么着?任非得毁了这些好日子才甘心?咱做人得讲良心呐,咱不能让人戳咱们的嵴梁骨!”
崔老汉的一番话,犹如一柄重锤,重重的砸在一众生员们的心头。
尤其是以徐振东为首的那些已经开始反思自个儿的生员们,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也好过被崔老汉这般数落。
丢人!
惭愧!
后悔!
即便是那些跟胡言一路的生员们,此刻也都深深的低下了头。
往常在书里看到大清时期百姓的生活有多难,这些生员们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再难又能难到哪儿去?难道还真能饿死那么多人,难道还真能饿到人吃人?
别傻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屁话多半是他朱皇帝让人编出来抹黑大清的——新朝在史书里给旧朝抹黑也算得上是惯例了,不把大清写的黑暗一些,又怎么证明当今皇帝是吊民伐罪,承天受命?
谁要是信了他朱皇帝和朝廷的鬼话,才是没有脑子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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