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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愿做一浮萍

听完李香君的讲述,忘秋说道:“我与香君姑娘也算是同病相怜。”

“哦?”听到忘秋的回复,李香君完美无瑕的笑脸上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趣味。

忘秋呵呵一笑,说道:“我生在南疆,自幼无父无母,是一对好心的夫妇将我养大。可是后来,南疆战乱,我的养父母都死于兵匪之手。后来,是一个茶商收留了我,将我带到了明州,给我吃穿读书,让我有了伙伴,在那里我真正体验到了家的感觉。”

李香君的微笑慢慢收敛了下来,说道:“明州?那岂不是说...”

忘秋无奈一笑,说道:“你猜的没错,好心的茶商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晋兵之手。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生来就是给别人带来厄运的,会不会我死了周围的人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李香君则是哈哈大笑,道:“忘秋相公可真是个大善人,为了保全周围的人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可是你也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了,就算你真的死了也换不来什么。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就算没有你,历史大势也会滚滚前行。”

李香君视线一转,向着窗外看去。窗外的高大芭蕉树将整个远景遮蔽,翠绿的巨大芭蕉叶将阳光掩埋,可是还是有透过了些许阳光,斑驳点点。

忘秋说道:“人生就是一无根浮萍,只能随着水波流浪,你不知道为何来到这个世间,你不知道你身在何处,又要去往何处,一切都是未知,生命本就虚无。在历史的大势下,我们这些人物不过是沧海一败花,东溟一枯柳。”

听完忘秋的讲述,李香君则是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忘秋问道:“香君姑娘为何发笑,可是觉得我方才所说是无稽之谈?”

李香君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倒是觉得忘秋相公说得非常有道理。人生浮萍,随波逐流,命运无定,人生无常。相公可知东海屏翠?”

忘秋摇头回道:“不知。”

李香君解释道:“东海屏翠可是苏东沿海的胜景,每到夏季,就会有成百上千的浮萍循着大江流向大海,那时数万浮萍将会在海上汇聚成一片巨大的绿色屏障,碧色连边,翠菡十里,故称屏翠。”

忘秋笑道:“这倒是一件奇闻。”

李香君说道:“我虽不是浮萍,倒是羡慕浮萍。”

忘秋问道:“香君姑娘为何如此说。”

李香君缓缓起身,走到附近的精致木箱前,取出一轴画卷。她缓缓展开画卷,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卷轴,独自欣赏着画中意境。李香君来到忘秋的身边,展开了画卷。只见画中是一片碧水蓝天,一个修长的白衣女子站在岸边,朝着远方海面的青碧草原看去。

“浮萍无根,踪迹无定。它们随着水流飘向江河大海,却还是生出一片苍翠,它们经历了无数次的漂流,去往未知的海域,却还能长成一片,展现盎然生机。这不就是生命的伟大嘛。不论命定何方,飘荡何处,过好当下的自己便是人生最大的意义。”李香君说道。

听完李香君的话,忘秋爽然一笑,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今日得遇益友本该对酒当歌,奈何身旁无酒,不免遗憾。”

李香君笑着说道:“媚香楼中有一壶上好的百花酿,可予君酌,不过...小女子不会喝酒。”

忘秋得知李香君不会喝酒,神色略有些黯淡。

顿了顿,李香君继续笑着说道:“不过今日得遇忘秋相公,实乃一件大兴事。知己难觅,知音难求,小女子就陪相公喝上一杯。”

李香君说完,便朝屋外走去,不消一会儿,便提着个小酒壶过来。她蹑手蹑脚地往窗外一探,见李贞丽在楼下织绣,方才松了一口气。

李香君来到二人的面前,打开酒槽下缠绕的麻绳粗线,随后将牛皮纸掀开,酒壶中芬芳醇香顿时将整个屋子充满。李香君嘴角微笑,悄声说道:“百花酿可是稀罕之物,即便是要酿制这小小的一壶,便是要用到熏衣、仙草、茉莉、玫瑰等百味花草,用到特殊的酿造工艺,而且要在西域天山的高寒环境中酿制至少十年,方才能成。妈妈对此可是视作珍宝。”

柳逸凑近酒壶一问,点头赞叹道:“果真好酒!”

忘秋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这么吃了,妈妈不会怪罪于你?”

李香君笑道:“多谢忘秋相公关心。在妈妈的眼里,再宝贵的东西也宝贝不过我的,你呢大可放心。今日呢,就当是我请你们品尝这世间美味。”

说完,三人便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只见的是,花酿入樽,觥筹百盏。不过一会儿,小小的百花酿已然见底,三人的脸上都显现了一抹绯红。

李香君虽略有醉意,不过姿容仪态依旧是无可挑剔,她再斟了半盏酒,对着忘秋递去,巧笑道:“忘秋相公,喝得这如此珍贵的百花酿,想必心中已有了诗意,何不作诗一首,以抒其心意?”

忘秋现在兴致已是极高,接过酒杯,晃荡许久,吟道:

一片闲云任我过,半生真味是君多。

得饮千杯百花酿,莫如一见李香君。

花下独携香百朵,月边闲弄影高波。

从来失意如我者,莫作风尘动也歌。

吟完,忘秋便将手中的百花酿一饮而尽。

柳逸拍手赞叹道:“好诗!”

李香君也将手中最后一点百花酿饮尽,笑道:“忘秋相公所作之诗皆有深意啊。”

忘秋一笑,说道:“不过随性瞎做的歪诗,不成意蕴,香君姑娘姑且一听便好。”

又待闲谈许久,天色渐黑,也是时候要作别了。

忘秋对着李香君抱拳说道:“今日天色已迟,也是时候道别了。香君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李香君起身后,对着二人点了点头,说道:“忘秋相公,今日一见我们应当算是朋友了吧?”

忘秋应道:“那是自然。”

李香君一笑,随即从手中拿出一直绣花手帕递给忘秋,说道:“忘秋相公,常来叙旧。”

忘秋答应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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