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到后半夜,晃动的火光引来巡逻的驻军。然而这个倒霉蛋却被侍从明晃晃的金牌吓得不轻,跪地唯唯诺诺磕头后,把这片所有的将士都集合起来,声势浩大地安葬这无名之冢。
“你们的领军何在?怎唯独少他。”
侍从倚坐在兵士搬来的躺椅上品茶,忽起兴问道。
“回……回大人,这城内的叛贼余党还未完全剿除,曹领军正在……搜查吕家宅邸。”
“可是那富贾吕景焕?为何不多带些人马?连夜行动倒挺尽职。”
茶几对侧的另一位侍从拍了拍他的手臂,
“我听闻其妻卓氏,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
这时黑衣青年走近,两人停下嬉笑,环顾四周兵士,迟疑一番后还是起身恭敬行礼: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吕宅。”
“……”
“去吕宅,明早我便启程。”
“……好,希望侯爷不要食言。”
二人已然明白,若不完成此人在京遗愿,他绝无可能安心上路。
于情于理。
…………
火光冲天中,吕家大院被团团围住。破开正门,众军当场抓获曹领军以及衣不蔽体的卓氏,但逆贼吕景焕却早已不见踪影。领军数罪并罚,就地正法。
黑衣青年负手而立,身后是红莲映照的森森铁甲,像是真正的王侯。
“你是……列掌……?”
卓氏话刚出口,便被士兵叉下,
“放肆!侯爷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
列忆缺挥手支开士官,令女婢扶起惊魂未定的卓氏:
“改日你自会知晓缘由,”
他摸索全身,将银票尽数塞在卓氏手中,自己仅留下碎银。卓氏很是不解:入狱之人怎会用上此物?
“和丫鬟一道离开吧,代我向吕兄问好。”
列忆缺露出发自内心的宽慰笑容。
众将士哗然:
“侯爷,此事恐怕不妥。这些人可是朝廷要犯余孽……”
“如有疑虑大可禀报圣上。但是此刻……给我让开!”
侍从两人深深地看了列忆缺一眼,没有阻止。
“你们如实上报即可,侯爷……由我二人护送出京。”
于是士兵还是让开一条通路,许卓氏马车离去。
“走吧,侯爷。”
另一侍从左手牵马,右手比出“请”的姿势。
…………
城外广袤的荒原上,列忆缺遥望地天相交之处的鱼肚白,看自己口中呼出的雾气缓缓消散,却不能如云一般长久留存,映照出霞的色彩。
日出与日落,究竟有什么分别?你又一次将我推向了祸之所伏。
你以为救我性命,却不知国师亦欲放我生路,前日险些命丧你手;你不驻国,以为我欲取功名,委托诸事代行,殊不知先帝岂容再篡?今日实九死一生。
若不去寻你,我为反贼;若去寻你,尚存一线生机,当日判断无误,我亦没有选择。
不可预料,人事怎能逆天命?若非你的出现,或许我早已功成身退……十年耕耘,尽作空虚,举国上下安有我容身之地?
“帝天,你相信宿命吗?”
呼出之气消散殆尽,列忆缺屏息而静候终结。视线逐渐模糊,他看到了侍从走近,听闻刀刃出窍的鸣音。
心脏忽然揪紧,不知从何处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刀刃刺穿胸膛,划过肩胛。在侍从惊愕的表情中,列忆缺搭着半边身体上马,一骑绝尘。他没有扑向两位帝王近侍决一死战,而是直奔马匹逃遁,向着冉冉升起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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