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揉了揉眼睛,姑且不谈常规认知,自己曾是郑府家仆,在郑蠡身边蛰伏了十余年,怎会分不清郑氏姐妹?
若只看那道疤,送往王府的那位姑娘右臂无疤,只能是姐姐郑涟涟;然而右臂有疤的“郑涟涟”,又在永乐坊当街焚书……
不好,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眉头紧锁的白术向门生打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在街区四角布阵埋伏,随即反身策马,欲飞驰折回肃王府。
人群中的湛飞白眼风微动,唇角勾起一抹翘的弧度。看似浑水放下的长线,终于摸到大鱼了。
忙多必失,白术再谨小慎微,也不可能算无遗策。
白术策马扬鞭,怎奈自身骑术平平,思绪亦是烦乱,然而快到街角处,不知谁家铺子猛然泼出一盆热水。白术紧扯缰绳,急踩马镫试图躲避,祸不单行,马肚子似是撞到了某物,吃痛地嘶鸣一声,竟直直向前方的铺子冲了出去。
年轻的紫衣妇人正与客人理论,见马儿径直向自己冲撞过来,霎时间脸色煞白,急急向旁边躲闪,白术早已失去对马儿的控制,死死握住手中的缰绳,连人带马一齐撞向铺子的泔水桶。
“吁——”背后响起悠扬的口哨,随即一个身影从侧后方飞身前,电光火石间,牢牢扯住了缰绳。
身下的马儿似乎也听懂了身后的呼唤,足下慢了几分。身后人伺机扯动缰绳,轻提慢拉,待稳住马儿的情绪后,迅疾将拴在街口的石柱。
“这人是谁啊,会不会骑马啊?”
“不知道,骑术这么烂,还敢街乱转?”
“唉,把我家好端端的泔水打翻了……”紫衣妇人不满地望着一地狼藉,语气十分不悦。
“白先生。”湛飞白满意地摸摸高耸的马耳朵,道:“长街纵马,也是需要技巧的。”
目色涣散的白术仍瘫软在马背,大口大口喘气,尤自惊魂未定。
事到如今,他还能不明白中了湛飞白的圈套么?
“好了,白先生。”湛飞白礼貌地伸手,做了个请君下马的手势,转头向那与泔水桶斗智斗勇的紫衣妇人借了个半旧的算盘,气定神闲对着白术道:“我们来算算,救你一命的报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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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的喜房内,据潇妃郑潇潇的亲口所证,新娘是她的庶妹郑涟涟,而非冷宫里的郑漪漪。闻言,肃王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来了精神,声音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傲然:“陛下,潇妃娘娘已然证实了替嫁的事实,此女心肠歹毒,不但危害王府,更不可留在陛下身边,当就地正法,以绝后患!”
“等等。”杜襄儿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陛下都没发话,肃王殿下怎么就替陛下做出决定了呢?”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耻宫婢!陛下,休要听她胡言乱语挑拨离间!”白术不在,肃王便忘了收敛张扬跋扈的凌厉本性,眼神杀气腾腾,恨不得把杜襄儿生吞活剥。
“王叔莫急。”燕惠帝淡淡道:“你又有何证据呢?”
“陛下,据老臣所知,这郑氏姐妹中,妹妹郑漪漪幼时受伤,因而右臂有道三寸长的伤疤,而姐姐郑涟涟则无此特质。老臣用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肃王殿下啊,可真是手眼通天,连冷宫的妃嫔手臂有没有伤疤,您都能一清二楚。照这样看来,奴才头发里有几颗痣,肃王殿下是不是也一清二楚呢?”杜襄儿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
“你!不知廉耻!……”
燕惠帝冷哼一声,对二人的争论不置可否,眼神定定地看向一旁的郑潇潇,道:“潇妃,你可看清楚了?”
“臣妾……”郑潇潇张了张嘴,
“一个犯了欺君重罪的,至今仍身在冷宫。”燕惠帝嗤笑,眼底却无半丝笑意,不紧不慢道:“杜襄儿,朕说的可对?”
“……”杜襄儿一时卡壳,燕惠帝这话让她怎么接?大领导的思维,都这么跳的吗?
“陛下。”久未发言的郑漪漪,面向燕惠帝盈盈一拜,轻叹一声:“陛下与家姐在,漪漪的确无法自证。”
一个“庶妹”,一个“家姐”,格局高下立判。
“无论今日受到何种处置,漪漪对陛下的忠心,半分万不敢改。”郑漪漪半屈起身,笑容中满是苦涩之意:“不过,方才肃王殿下所言不差,姐姐与我,右臂确是不同的。今日漪漪甘冒风险,只求陛下还漪漪清白!”
说罢,郑漪漪将右侧的袍袖一寸一寸,慢慢捋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层层锦缎包裹的娇嫩雪肤,静静躺着一道三寸长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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