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讲述当晚的故事前,送葬人抱着头恳求宽恕,恳求侦探给他一个机会,因为他认为责任全在自己身上。
“侦探先生,您一共为沃姆先生请了两位送葬人。那个人是我的同伴,他叫杰克,是一个总泡在酒吧里的家伙。
在您支付了下葬费用之后,他认为这笔薪酬已经安稳的拿到手中,就决定先去酒吧痛饮一场。直到深夜回来时,我们才在尸体上发现少了些什么,沃姆先生的右手不见了。
我认为这件事首先应当向您通知,可是杰克拒绝了我,他说人已经死了,就应该让他安心入土才对,而不是去找他的朋友通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珍贵,直到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我才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您。”
“等等,我的朋友。”
亚伦在这时打断了送葬人,他将双肘靠在桌面上,灰色的眸子漫不经心地在老家伙身上乱扫。
首先是那破烂的深蓝色外套,一件脏污的同色衬衫被洗的发白,还有那遍生淤青的面部,嘴角上甚至还有缝补过的痕迹,显而易见,送葬人的这段对白经过刻意的编排,他被人殴打了。
一股很淡的硫磺气味传入鼻内,令他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杰克是个赌徒对吧?”亚伦站起身打开了门窗,冷飕飕的空气窜进了室内,令他的神经猝然恍惚起来,“先生,说谎并不是什么美德,我也希望你可以尊重我,否则你也不会来拜访我了,对么?”
送葬人愣了一下,瞳孔里忽然布满了惊惶,他颤抖着垂下双手,冷风吹在背后,剧烈的撕扯着他的皮肤好像要把他的灵魂撕碎。
“侦探先生,在此之前我想请问您是怎么知道他是一个赌徒的?”送葬人嘶哑地说。
“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理所应当会包庇他犯下的种种错误。再者一个人沉迷于酒吧,这类人往往不是什么酒鬼,他们是赌鬼。”
亚伦言语冷漠地斥责送葬人,重新回到了椅子里,任由冷风刮进屋子。
事实上他并不是经过多缜密的推测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只是因为他也经常光顾酒吧的赌场,并深知沉醉于此的人们在做些什么。
“福音教会把你们这类送葬人称作灵魂的引渡者,而引渡者是无名的,所以你们都以斗篷遮住长相,也会刻意隐瞒姓名。
你们并不清楚其他送葬人的身份,只在埋葬死者时会互相帮助,共享那一份薪酬。这是教会定下的规矩,送葬人只对教会忠诚。
但你却向我坦言,你的同伴是一个叫杰克的家伙。就连你自己都忘了教会的规矩,难道还企图包庇那所谓的同伴么?”
亚伦盯着眼前的老家伙脸上的淤青,对那拙劣的演技极为不屑,“你希望杰克可以继承你的工作,所以对他的打骂言听计从,只要他肯成为送葬人就好,对么?”
送葬人在那瞬间面如死灰,他的把戏几乎完全被看穿,任何一句试图解释的话都会令人看出端倪然后迅速穿帮。他终于肯正视眼前的年轻人了,在他的面前,自己一切想法无处遁形。
事务所里短暂地陷入平静,亚伦决定给送葬人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沃姆的断手已经没什么追回的可能了,但是他需要揪出来凶手。砍掉死者的右手,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玩笑就可以搪塞过去的。
身边的艾丽儿缩了缩脖子靠紧了他,接着用记事簿记录着二人的对话,作为亚伦最贴心的助手,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
这也是沃姆在死前经常做的事情,他是个善于模仿的家伙,随手记下一些关键的信息非常重要,所以他曾不仅是马车夫,也算是半个助手。
“我记得赌徒们有钱了都很疯狂,他们急于把钱送给赌场,然后再被轰出来,身无分文之后再接着想办法赚钱,继续送给赌场。所有人都在渴望富有,他们企图某一夜的暴利能为他们带来好运和财富。”
亚伦回想着那赌场里的一切,虚幻而破碎,就像一场美丽的迷梦,沉醉于此的人永远不会醒来。他们疯狂的挥出自己的筹码,只要心存胆怯,那么他们就会输光一切。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致幻剂在某方面甚至好过这该死的赌瘾。侦探从铁盒里抽出了两支香烟,叼起一根点燃,然后递给送葬人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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