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澈亮,走在村中落得一身孤寂,便是她再怎么小心,若是此刻有人出来,定然就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她。小婵其实是犹豫的,村子背后的一个高高的沙岩,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沙堆积才形成这样的景象,村中的人都称之为魔鬼岩,村子正在魔鬼岩的下方,村民们大多数相信村子堵住了邪物的口,让它不能吞吐。
这些都是在村中为数不多的册子里看到的,当时徒羽还很自豪地举着那本已经泛黄破烂的小册子,跟她啰啰嗦嗦了许多。
这个沙岩背后是什么,村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叫得出来。有人不信邪的,绕着村子外围想要绕到魔鬼岩后面去,但是最终都无功而返,原本一条大道底朝天的,不该这么邪乎,有的人注意到要到魔鬼岩的附近有许多小石子,好像被摆出了什么阵法的形状,总之人只要一踩进去,就会被困在里面打转,这些人最终都是婆婆给捞出来的。还有一些个运气不好的,准备绕过石子阵法,走远一点,总能够看到魔鬼岩后面是什么,曾经有一个人想要这么去做,却在还没绕过石子阵的时候,就遇到了流沙,有看到的人心中一慌,想要去拉他,最终跟着一起被流沙吞噬了。两个人的惨叫声渐渐被沙子掩盖住,闻讯而来的几个人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从此这个场景一直在这些人脑海中盘旋不去。
村中人也不多,从那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各个都猜测婆婆知道破解阵法的地图,她是村中智慧最高的人,但是婆婆从来闭口不言,只会简单吓唬吓唬村民“魔鬼岩后面沉睡着邪物,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云云,她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连婆婆都这么说了,村民们更不敢造次,是故之后再没有人尝试着要去看看魔鬼岩后面是什么。的确跟好奇心相比,命要重要许多。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洛一仙会投鼠忌器了,她多半也是在这个魔鬼岩损了不少人手,实在没办法,一听说婆婆手中有破解之法,这才就赖上了。不然以她骄傲的性子,让她跟一个西北荒地没什么见识的老妇人求教,这断断是损洛家二小姐威严的事,她是做不来的。
小婵脑子里胡乱地牵扯着这些讯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子后门。村子只有两个门,前门出去一派敞亮,毫无藏身之处,后门又关的死死的。小婵上前去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锁,皱紧了眉头,然后偷偷从包袱中掏出了一把铜质的钥匙,这把钥匙是她之前偷偷从婆婆那里顺走的,说来惭愧,原本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但是为了不给村里带来麻烦,也只好出此下策。正好婆婆这两日魂不守舍,平常从不离身的钥匙被拿走了,竟也一时没有发现。小婵将钥匙插进锁孔中,只听得“咯吱”一声,锁开了。
她将门缓缓拉开,那一刻说不紧张是假的,这个魔鬼岩的传说太多了,此时通向魔鬼咽喉的大门第一次被人打开,还是一个外人,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干涩的风鱼贯而入,小婵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魔鬼岩后面的场景,她没有犹豫太久,她走进去了。
其实并没有魔鬼,想来都是婆婆为了避免别人进入编织的谎言。眼前是一片奇特的地貌。无数石笋样的沙岩密密麻麻地伫立在眼前,沙岩大多瘦而高,中间几乎是没有路的,有时候甚至只能踩着这块沙岩凸出的部分,然后跳到旁边的一个沙岩上前进。这样的行动其实很危险,如果一不小心踩空下去,她现在并没有武功,也不能做到像猴子那样灵活,一个不慎踩空下去,虽不致死,却也能教她双脚双腿有好果子吃。小婵踩在其中一个沙岩上,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那门,似乎已经很远了,但是前方的尽头却还没望尽。她的手臂一阵凉,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
小婵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仓促了,竟然忘了附近还有石子阵,更遑论魔鬼岩里面,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走出去。这种念头一生,就跟毒瘤一样长在脑子里了。她有些泄气,好不容易寻了一处稍微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这地方正是一处沙岩的顶端,却正好是平的,刚好供一个人打坐没问题。小婵坐在上面,这个沙岩的个头小,前面密密麻麻的沙岩看不见尽头,而她已经离开那扇门很远了,门也看不到了。
月黑风高,阴沉的凉风送到袖里,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世界上只有自然是永恒而不撒谎的。就像现在她的处境一样危险,仿佛随时会跳出来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黑夜总是会勾起人心中的脆弱,会让人产生一种孤军奋战,天无路地无门的感觉,小婵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像是翡翠蛊一样蚕食着她,她眼光朦胧,渗出了水光,只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很可笑。这具身体是属于两个人的,可是即便她已经占据了这么久,却仍旧没有觉得是属于自己的。
她蜷缩在了沙岩的顶部。双肩微微抽动了起来。她并没有流泪,只是觉得腹中又是一阵绞痛,跟那日在益陵城中的状况如出一辙,后来吃了卫成炎从大夫那儿拿的药已经好多了,后来回了神坛又得了苗婆婆的调理,到现在都没反复过,她甚至都快忘记它了。
这样也好,疼痛让她能够更清醒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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