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玄凤看着也是主人家精挑细选出来以配这个金笼的,生的十分好看,每一根羽毛都十分的柔顺,一点瑕疵都没有,就连爪子都粉嫩的比成色最佳的碧玺还要透亮。
顾悦行越看越是喜爱,想着这若是在平日里,绝对是要带回家让仆人精心养着的。可是如今,他并不要归家,自己尚且不知今日下榻何处,还带个鸟雀,就大大的不该了。
不该这个金笼,到底要如何处置,实在是令他头疼。
丢这里吧,暴殄天物,带走吧,又太过于显眼。何况这又不是他的东西,若是孟百川在这里,他还可以甩给孟百川,让他交朝廷,好歹价值连城,正好查一查这宫中东西,是怎么流到民间成为百姓炫耀的宝器的。
偏偏孟百川跑的太快,挖走了那些黄金倒是一回事,怎么就没过来搜搜这周围村镇呢?这周围村镇,随便一处就能发现姜金记的鸟笼,那么如果是这样,再搜一搜,搞不好金床银碗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这一切属于孟百川的活,凭什么要交到他手呢?
他凭什么又要管呢?
就算是要管,也要有个理由给他吧?
顾悦行忽然淘气起来,轻声自言自语一番:“如果我把这只小黄鸟放出来,它非但不跑,还落在我的左肩,我就帮这个东西物归原主去。如果它跑了或者落的不是我的左肩,那我就当没看到......了不起,我就挖个坑把它埋了——反正这金子,想来也是出自守山族,都是土里的,那就还归土里去。”
他说完偷笑一下,然后打开了鸟笼。那鸟笼做工十分的精细,就连鸟笼门的锁扣都是梅花纹路,轻轻一按门就开了。
小玄凤在笼子里歪头,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悦行轻轻在笼外勾了勾手,那只玄凤似乎是非常熟悉这个动作一般,飞快的跳跃了出来,煽动翅膀,非常轻巧的落到了顾悦行的手。
它的小爪子有非常尖利的指甲,像很细很细的刺,轻轻挠着他的手指,很痒,让顾悦行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玄凤鸟不知道顾悦行为何发笑,睁着一双黑豆一般的眼睛看他,顾悦行也打量它。
就这样安静对视了片刻,顾悦行轻声说道:“你自由了,小家伙。”
说完手一举起,再一个巧劲抛,那只玄凤就顺势飞起,它好像直到飞到了半空中,落到了那个矮墙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金笼得到了自由。玄凤在矮墙看了看顾悦行,又看了看天空,迟疑片刻不久,便震翅飞走了,它如同一只轻盈的光,一下子就不见了。
顾悦行看着那消失不见的黄鸟,心中涌起一股情绪,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叹出的这一口气,算不算是如释重负。
***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青天.......”
手中话本这一页的走向正好写到这一句话,温柔多情的书生初次在长亭之外遇到偷偷溜出家门踏青的小姐,那小姐粉面含羞声音脆甜,偏偏憨憨的书生却还一口一个兄台的待之。他们饮酒,赏花,谈古论今。又看到亭外黄雀,便有了书生大笔一挥写下这两句。
书中的书生和小姐兴致正浓,即便是鸟雀叽喳,也觉得是在鸣唱。
而对于眼下的陌白衣来说,他只觉得吵闹。
窗外鸟雀为了争夺一个枝条在吵闹,似乎是在抱怨对方不肯退让一步让自己躲进阴凉处,那外头艳阳高照眼看着肉香都要出来,明明那么大的树荫,别说两只鸟雀,即便是一窝都能待下,非要独占,这独占的结果,就是一只两只,都得不到那方庇佑。因为不过转眼,晴天就被乌云笼盖,天幕之沉重地轰隆隆,阵阵惊雷伴随劲风而来,惊得园中花木枝头乱颤,淅淅沥沥的雨一点一点打在屋瓦,青石板,从星星点点逐渐变为一场意料之中的急雨。
陌白衣看到,那两只争夺凉荫的鸟雀,还未争夺个高低,就被淋成了两只炸毛的鸟雀,灰溜溜的跑了。
屋内挤进一袭带着雨天泥土的风,风中裹挟着一股明显的泥土的味道,在房中乱窜,吹得书卷乱翻,在房内唰唰作响,几扇窗撞在墙,哐当作响,这响声不过几下就被止住,听动静,应该是赶来的小厮侍女固定住了窗户。
但是窗前正站着发呆的陌白衣,侍女们一时之间也不敢决定倒是关窗还是不关。
若是不关吧......这风向,眼看就要卷着雨袭到了陌白衣的脸了。可是这关.......陌白衣还站在窗前呢.......
众人都不敢再动作,默默的站在陌白衣的视线范围之外等候命令。
但是迟迟未曾等到开口。陌白衣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屋外狂风乱作,雨水已经打湿了他手握着的书卷,甚至有一滴已经滴落到了手,可是依然没有让陌白衣回神。
侍女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硬着头皮开口。
就在这时候,救星驾到,院子里的的黑瓦白墙忽然翻进来一个人,身手十分的伶俐,动作也潇洒,如果排除他浑身湿透的话。那人骑在矮墙,面对被当成做包的境遇也毫不在意,伸手抹了一把脸,冲着那几个娇美的侍女眨眨眼,说道:“窗户不用管了,下去吧!”
侍女们偷偷看了看陌白衣,发现这时候陌白衣已经回过神来,同时他也发现了骑在墙头淋雨的谢明望,微微笑了一下,转过了头,走了开。
侍女见陌白衣没有任何表示,便知道这是默许,急忙福了福后退两步准备离开,忽然又被谢明望叫住,谢明望依然骑在矮墙淋雨,叫到:“这雨天,合适听曲!去,叫你们府里的伶娘子给我在月门亭下,唱一首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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