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仍低着身子，李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他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不动声色地捡起那块落在地上的令牌，抬起头来递交给了公主，脸上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目光却紧紧地跟着那块令牌，手指也在牌身下头摩挲着。
李昱挑挑眉，接过。
这还不说？
倒也真是个嘴巴关的严的，即使这样，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转身作出一副欲离开的样子，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有力的男声。
“公主。”卫羽瀚道，低着头，面上表情难以捕捉。
李昱停住了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只是那人仍踌躇半天，才艰涩地开口，问道：“敢问公主...”
“嗯？”
“敢问公主那块令牌是从何而来？”他道，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恭恭敬敬地站着。
仍是那威武将士的模样，挺拔直立，坚定肃然，似他劝她回长安城那般。
周遭很静，他问完，两人都未再开口，陷入了沉默。
却也不静，听得见传来的将士们的口号声，和耳畔呼呼的风声。
“卫都督。”李昱看向他，咧嘴一笑。
卫羽瀚却是看着她那如同小孩子般顽劣的笑，出了神。
曾几时，因着他救回了公主。又是初来乍到皇宫，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只识得他，便日日一趁下人不在就偷偷地跑来练武场，躲在石墙后头看着他。
小公主性子顽皮，一会上树，一会爬墙，被他看到了，就会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着他笑。
也是这般笑。
他却因身份原因，不便与公主过多接触，怕落在旁人耳中，损了清誉，故意冷漠着。
没人能看见，在宴会上，皇上把小公主抱在怀里，一阵阵欢笑声传入座下饮茶的他耳中，他面上一显而过的羡慕之色。
其实他，也想如长辈般抱抱她。
再在梦里，告诉阿绥，她的女儿性子像极了她，讨喜得很，不必挂念担忧。
不过，也曾抱过一次的。
那是在出了贤妃女儿意图毒害公主的消息传出来之时，他还不知，是骁骑营中几个小兵休息完谈论时，他无意间听到的。
他还记得他那时一下便紧紧抓着那个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小兵细细盘问，在听到公主无事时才松开了手，倒是把那个小兵吓得不轻。
原以为今日经历此事，定是不会在此等他了。正想着买个什么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让小公主开心开心，却在目光触及石墙后那个小小身影时，愣住了神。
小公主原是无甚表情的，却在看见他出来的那一刻，眉头一皱，小嘴一撇，直直奔向他，抱着他的大腿。
虽未曾听到小孩的哭声，也没看到那窄小肩膀在哭泣时的抽动，却是有了水浸湿透衣裤的感觉。
不是水，那是眼泪。
也是那一次，他未顾忌任何身份和不妥，把小公主轻轻抱在怀里。
待她哭够了哭累了，在他怀里哭睡着了时，他才踏着黄昏的落日，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岁安宫。
他这一生，没什么牵绊，无妻无女，却是在每每看见小公主时，心里才会觉得一阵暖意，如家人般的暖意。
后来，小公主被送去了终南山。走时，所有人都送她送到了宫门口。
只有他，又不放心，悄悄地跟着送行车队。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看到小公主到了终南山，下了马车，见着了他曾经同师门的师弟，才放心地离开。
本以为小公主走后，日子也会如往常般归于安生平淡。
却是在每日训练完回府时，眼神会不自觉地看向那石墙后，看看是否有个小小的又孤独的身影在悄悄张望着、等着。
伤神之际，面上露出些许哀戚之色。
“若都督执意瞒本宫。”顿了顿，转过了身子，边往前走边道：“那便一直瞒下去罢。”
卫羽瀚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成一个点，面上的苦楚才尽显出来。
他苦心埋藏多年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人一点一点挖了出来。
如有可选择的余地，他并不希望李昱走上这条路。
这是一条血路，一条不归路。
而她在走上这条路的开始，就注定会背着无止境的恨意。
阿绥落了个尸骨无存，他自责不已，觉得是自己未能护她一世长安。
而他从退隐江湖到位居朝廷高官，一步一步，都是为了她的子嗣后代平安长乐。
......
醉京都，雅间内。
“小夫君，席哥哥，你们说的姐姐什么时候来呀？”小丫头双手撑着小脸，乖巧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晃着小脚。
徐小公子被气得个面红耳赤，不耐烦地吼道：“不许叫我小夫君！”
席千策则是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丫头眨巴眨巴杏眼，嘟嘟嘴，似是颇为不满地道：“那我叫你什么呀？”
徐止弱哑然，顿时没了话说，别扭地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她，故意无视那格外炽热真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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