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沙略一躬身,开口解释道。
“不要避重就轻!”
燕天都眉头皱紧,目光犀利如剑,令人胆寒。
“是,我出掌重伤了燕还真,给了他一点教训。”
燕寒沙身子一颤,如实说道:
“当时看见他对答如流,才思敏捷,我不禁想起了几年前,大儒裴云松要收这小子做关门弟子的事儿!”
“那一次父亲相邀裴先生,本来是想让我拜入其门下,为了日后的仕途铺路,结果却给燕还真抢了风头念及这段旧事,我才生出了杀心。”
“若非玉丫头不识好歹,还有元秀拦着,那小子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天都额角青筋直跳,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怒骂道:
“混账!本以为把你送到东都磨炼几年,能够长点本事,学会点手段,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争气!”
见到父亲大动肝火,燕寒沙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书屋里气氛凝固,安静到针声落地可闻。
“你心里肯定还不服气,觉得堂堂长房一脉的二公子,踩死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二房短命鬼,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天都怒气退去,声音变得平缓,目视着低头不语的燕寒沙,淡淡道:
“确实如此,这几年二房被我用各种手段打压得抬不起头,他们现在见着长房一脉,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
“长房掌了权,声势大,你们平时倨傲一些、狂妄一些,都没事。”
“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凡事都得讲规矩!尤其门阀豪族、朝廷庙堂,规矩一定不能废!”
“我可以借查账的名义,削减二房的开支收入,收走田庄地契,我也可以按住二房的几个人才,让他们进不了仕途,没办法出头。”
“但这不代表,我能随意把二房子弟拖出来喊打喊杀,一脚踩死,拿张破席子一卷丢到乱葬岗了事,懂么?”
“他再怎么说!姓燕!不是外边杂草似的平民百姓!”
“你今天这样做,明天人心就散了,后天燕阀就可能倒掉!”
燕寒沙额头渗出大片冷汗,再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风采形象。
他当时是按捺不住杀心,没想过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没错,为父的确不喜欢燕还真,因为他是燕问天的儿子。”
“当年你祖父有五个儿子,我和你玄二叔,义三叔,文四叔,并称为豺狼虎豹,阴狠凶猛。”
“在四阀之中,可以说是声名赫赫。”
“五个兄弟之中,燕问天年纪最小,性子最狂,无法无天,你祖父又气又恨,表面上每天用竹条抽、木棍打,其实心里疼爱得不行。”
“为什么?因为他天份高,根骨好,是燕阀八百年也没有出过的绝世奇才!”
燕天都目光悠远,语气冷漠,缓缓道:
“那时候的燕问天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和老二的头上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觉得他注定要执掌燕阀,幸好有思无常出现,终于让这头苍龙坠地,遭了大败。”
“因为赤血劫,燕问天才没有做成阀主,后来心灰意冷,远走西竺,领军三大征,一去就是五年。”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寒沙。因为为父也是这样过来的,自己的兄弟是所谓天才、英杰,你苦练数年的武功,他看上一两遍,学个几天就会了,而且比你使得更好。”
“你梦寐以求想要拜名师,小心翼翼地伺候,讨人欢心,最后也未必能被看上。”
“可他呢?绝世武功任由挑选,从无费过半点心思!”
“这种人的出现,就好像是为了否定你的一切!让你恨得咬牙切齿,同样绝望无比!”
燕寒沙听完最后一句话,感受到了冻彻肌骨的冰冷杀意。
“那父亲为何要因为我对燕还真下手大发雷霆?是顾忌问天叔?”
他放低声音,小心问道。
“自古英雄豪杰只要一败,就容易失了锐气,挫了锋芒,再难起势。”
燕天都哈哈一笑,清瘦脸颊皱纹舒展,颇有几分名士风流的儒雅样子。
“圣上举国之力的三大征,如今早就成了笑话,西竺佛国屡屡让大业损兵折将,耗时五年徒劳无功。纵使燕问天返回乌北,在外蹉跎多年的那条苍龙,完全不足为惧。”
“为父之所以留着燕还真,不嫌他碍眼,说到底还是为了规矩二字。”
“族中子弟为燕阀尽心尽力,鞠躬尽瘁,这是规矩,所以燕还真必须要登擂台比武,哪怕他死在上面。”
“但只是因为得罪了长房二公子,就被一掌拍死,这不符合规矩,没有道理支持,人心就难以凝聚,就算你武功再高,也只是强在一时,压不住一世!”
“寒沙你要记住,小至一个门阀,大到一座王朝,都是如此。”
“也许那些兄弟相亲,同族相帮,忠君报国,仁义道德在你看来一文不值!但你一定要信!哪怕是装样子!”
“你不主动维护规矩,那么就做不了执行规矩、制定规矩的那个人!”
“燕还真是族中子弟,他只能因为规矩死。”
燕天都锐利的眼神,刺进燕寒沙的心里。
后者弯腰躬身,诚恳说道:
“儿子明白了,请父亲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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