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徐州刺史府。
“娘~娘~娘!”
“不成不成,你说破大天,我就不让你出家门!”
“娘,我保证,不会再乱跑了还不行吗!”
“不行!上回你跑去开封,我跟你爹急的差点没把徐州城给掀个底朝天,你爹更是急的差点晕过去,想出去玩?院里玩吧!”
“娘!你总想着让我嫁人做什么?”
“不嫁人,等着在家做尼姑啊,趁着你现在年轻好找,有条件不错的赶紧嫁过去,等过两年,好的都让人家给挑走了,你就只能挑人家剩下的,你看你表姐,长得漂亮家世又好,拖到十八,最后嫁了个小武将”
“表姐夫现在不是小武将了,官家不是封他为正五品宁远将军了吗”
“屁,他那宁远将军,还不是和你表姐成亲,官家才封的?你舅母是凝宣郡主,皇室宗亲!官家还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姑母,闻人瑛肃娶了柔儿,那就等于是皇亲国戚,官家自然会看在自己姑母的面子上,给她女婿升官!”
“娘,我觉得表姐夫人挺好的啊,你怎么老是看不起人家呢”
“人好有什么用?人好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更何况他跟柔儿成亲并非是自愿的,大婚当天我就看出来了,他跟柔儿,迟早要和离!”
“谁跟谁要和离啊?”夏父结束一天的公务回到家中,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夫人在说和离,忍不住出声问道。
夏初珮看见爹,热情地走上去扶着他在桌前坐下,又乖巧地给他倒了杯茶,把爹爹哄的心花怒放,知道爹辛苦一天处理公务身体劳累,夏初珮倒完茶紧接着又给爹捶背。
“爹,舒服吗?”
“嗯,闺女捶的背,就是舒服!”
“哼,你倒会享受,忘了老话说的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丫头在我这吃了闭门羹,现在开始给你灌迷魂汤呢!”夏夫人瞥眼卖力献殷勤的女儿,冷冷地说道。
“你这人,就爱把人往坏处想,我忙了一天公务,回家女儿给我捶捶背,你就说她给我灌迷魂汤,你这人啊!”
“就是,爹,别理娘,她这是嫉妒!”
“好好好,就当我是嫉妒、我眼红,行了吧?”对女儿的表现,夏夫人实在是没眼看,低头接着做自己的女工。
“你刚才说谁和谁和离啊?”夏大人眯着眼享受着女儿的孝义,随口问道。
“还能说谁,柔儿和闻人瑛肃呗”
“人家小两口才成亲多长时间,你就说人家和离,没依据的话你也敢乱说”
“我可不是乱说,你没去参加婚宴你不知道,大嫂都跟我说了,她跟大哥压根就没看上闻人家那小子,本来嘛,一个是太师府,一个是从三品的将军府,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没背景没权势的武将,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要不是柔儿为了闻人瑛肃投河,大哥大嫂爱女心切,他们才不会答应这亲事呢!”
“事已至此,柔儿嫁都嫁过去了,现在再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只要人家小两口过得好就行了”
“柔儿要过得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好歹是我亲侄女,我这当姑姑的不想她有个好归宿?关键是闻人家也压根没打心里把她当成儿媳,从成亲那天将军府的迎亲排场就看出来了,还不如咱徐州首富范老爷家娶亲的一半排场大,我大哥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师,官居一品,他嫁女儿,规格不说跟公主比,那也得跟郡主一个水平吧?”
“将军府的排场小了?”
“岂止是小啊,简直是寒酸,也就比普通人家强那么一点,从迎媳妇这件事上我就看出来两点,一是将军府根本就不重视柔儿这个媳妇,二是闻人家,就是个穷光蛋!嫁到他家,甭想过好日子,我的女儿反正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家,没听人家说吗,越是这样的小门小户人家,事越多,没钱,谱还大!”
“我当年也是穷小子一个,还比你年长八岁,你不是照样嫁给我了?”夏大人记起往昔,调侃了夫人一句。
“你不一样!你是穷,可你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啊,嫁给你,我不用烦心婆家那些事,而且你有才华、有能耐,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机会让你施展,后来大哥把你推荐给先皇,你不是受到重用,现在也成了一城之首了吗,所以说,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我嫁给你最重要的原因,是你心里有我,也没其他男人那些花花心思,我说的话你都听”
“就像现在这样,我虽为一城之首,回到家,照样得乖乖做你的贤夫”
“那是自然!珮儿,你不是总说娘势利眼、嫌贫爱富吗,等你将来嫁了个好人家,有了好归宿,你就能明白娘现在的苦心了,选男人,不能光看表面,长得再帅、貌比潘安,没有能耐,跟个花瓶有什么区别?你二表哥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可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成亲?公务繁忙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还是他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你不想嫁给傲儿,娘不强求你,可有一点你记住了,错过了这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你二表哥强的男人,娘把话放这,你现在不想嫁人,是你玩心重,还没到安定下来的时候,等你安定下来想找个人成亲时,你就会发现好男人基本都被抢光了,剩下的全是歪瓜裂枣,到时你可别抱着爹娘哭”
“好了,你就别吓闺女了,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做主好了”担心夫人的话又会给女儿带来心理上的压力,夏大人轻拍着夏初珮的手劝慰道。
“我可不是吓唬她,我是她娘,这辈子吃的盐比她吃的米都多,她看不清的人,我看得清,她想不明白的事,我一看就懂,东汉班昭编纂的《女诫》我打小就看,里面说的多好啊,反正我现在不管说什么,闺女都听不进去,说多了她还埋怨我,罢了罢了,她想怎样怎样吧,我不管了”
“你这人,说不管不管,还说这么多,弄得闺女都不高兴了,珮儿,回屋歇着去吧,一会吃晚饭爹让下人叫你,去吧”
“哦,娘、爹,我回屋去了”
夏夫人朝着女儿点点头,算是回应。女儿走后,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丈夫对面的椅子坐下。
“每回都是你当好人,才弄得现在女儿越来越不听我的话”
“这事怎么还怪我头上来了?明明是你逼她逼的太紧,把女儿逼的都离家出走了,幸亏她没出什么事,我一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去京师,想想就后怕”
“你以为我不怕?那丫头的个性轴得很,跟你年轻时一个样,你啊,官场上的事你做起来游刃有余,儿女情长你哪如我,女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还整天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耍小性子,将来哪个男人敢要她?哪个婆婆不欺负她?我这么费尽心思撮合她和云傲,不单单是因为看中云傲这个人,更重要的,女儿嫁到戚家,她不会受委屈,大嫂一直都喜欢她,要是珮儿成了她的儿媳,大嫂宠还来不及,这样婆媳矛盾不就没了?女儿也能开开心心做她的二少奶奶,将来云傲成为大理寺卿,她就是寺卿大人的夫人!”
“你这想的,也太远、太复杂了”
“我不替她想着些,跟你似的由着她,那咱闺女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亏你还饱读诗书,连孔老夫子这么经典的话都忘了?”
“知道你是为女儿好,可她现在听不下去,你说的再多又有何用?”
“唉,为人母才知道做母亲的不易,等珮儿成为母亲那天,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夏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房间内,夏初珮无聊地躺在床上,对于母亲的劝诫,她倒不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经过上次离家出走,她也深切体会到了一个人在外的不易,看到了许多人世间不公平的事情,也体会了一把孤独无依的感觉,想起自己背着行囊游走在开封城内大小街巷,只为找个栖身之地,被人拒绝了一次又一次,那时候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怪自己,不该离家出走了,要不是遇到江添福,我可能真要露宿街头,万一再碰上心生歹念的坏人,怕是连爹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想到江添福,夏初珮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那小子就是话多事多,可人还是不错的,上回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他好好告别谢谢他,也不知表姐把我的话跟他传达了没有。
想着想着,夏初珮腾地从床上坐起,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打算写一封信给远在京师的江添福,想了想,又不知该在信里说什么好,就这样写了撕、撕了写,半个时辰后,总算是把信写完了,将信小心翼翼地压在书里,等明日一早驿站开门,再让丫鬟青兰把信偷偷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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