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后端坐在寿字插屏下,却不置可否,既不理会宣帝,也不急着叫起。
倒是一旁陪坐着的洛妃,跟着求饶:“好歹恳请太后娘娘恩典,容冯昭仪趿了鞋再回话儿!”
宣帝挨着顾太后往一旁金璧辉煌的团龙宝座上坐了,听得洛妃如此一说,这才留神一看,果然冯昭仪不独脱簪待罪,一并连绣鞋也被除去,赤着莲足,因穿着素服,怎么藏也藏不住,很是羞辱。
“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先退下罢!”
“母后娘娘也是为了你和你腹中的胎儿着想。”
见母亲顾太后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便下了逐客令,洛妃又是一脸委屈,宣帝只得招手叫进宫人,着御前的宫人好生看顾,送洛妃回宫。
“罢了,罢了,虽是君上恩典,我身边到底也带着宫人,你们还是留下伺候君上。”
才出了永寿宫的仪门,洛妃便摆手打发了御前的宫人。
早已等候多时的心腹宫女红珠迎了上来,将一只烧得暖轰轰的手炉也一并递了过来,并稳稳扶住她,关切道:“娘娘,仔细脚下,雪天路滑。”
“不妨的。”洛妃隐隐有些烦燥,她频频回首,往灯火通明的正殿不住张望。
红珠见状,只当是出了纰漏,可转念一想,倘若事情闹了出来,洛妃又怎能如没事人一般由御前的人众星捧月一般送了出来,因相询道:“娘娘,既然事情顺利,你又何必太担心?”
“嘘!”
洛妃收起平日里的骄矜,多了份谨慎小心,她握着红珠的嘴,拉了她往前又走了几步,确信四下无人,这才忧心忡忡道:“就是出乎意料的顺遂,令人很是不安。”
见红珠呆了一呆,一脸莫明,洛妃便将首尾细细一遍说与红珠听。
却是她与洛妃,陪着顾太后接见完王妃诰命之后,顾太后留了她二人下来一同用晚膳。因为心里有了准备,这顿看似家常的晚膳她倒也吃得平静。
席间,顾太后一脸慈爱,与她二人说说笑笑,何曾露出半点猜忌之色,连冯昭仪也如寻常一般跟着凑趣,一顿饭的功夫,还连着说了好几个外四路的笑话。
婆媳三人,由此看来似乎只有冯昭仪一个人蒙在鼓里。
“听娘娘如此说来,必是用罢晚膳,六局的人才进来回话的。”
“正是,”却是六局的人捧着一只锦盒,还带了太医院傅太医,隔着珠帘讨顾太后示下午。顾太后也不避忌,当着她二人的面,命严尚宫如实招来。
“回太后娘娘,监察尚宫在冯昭仪娘娘的碧芸宫找到了这个。”
还不待傅太医上前查验那锦盒里的物件,冯昭仪登时脸色惨白,“咚”的一声兀自跪了下来,以额点地将头磕得如捣碎一般,张口闭口“臣妾罪该万死。”
“她都默认了,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她怎的不分辩?不为自个儿开脱?”
自顾太后打发了洛妃之后,永寿宫正殿的气氛越来越肃穆。宫女打起龙凤虽呈祥的流苏幔帐,扶着顾太后走到冯昭仪的跟前:“既是君上怜惜你,哀家许你站起来回话。”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点。”
冯昭仪想是跪得久了,乍一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宫人们见状也不敢上前去扶,倒是严尚宫离得近,顺手拉了冯昭仪一把,那冯昭仪紧紧抓着她的手,这才缓缓道:“有劳了。”
“奴婢不过是挨得近而已。”
严尚宫眼见冯昭仪站稳了,这才垂了眼眸往后退了一步,交握着双手,只觉掌心里一阵刺痛如被咬过了一般,怎么,她这是在警告她么?
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对众人和颜悦色的冯昭仪,也是盏不省油的灯,竟以葱管长的指甲狠狠剜进她的皮肉,痛得钻心。
她当她是什么?
她严尚宫承认自个儿在太后跟前是下作的奴婢,可从没打心底里承认这些后宫嫔妃就是她的主子。想与她联手,她凭什么?
不论是家世、人才、还有宣帝的宠爱,冯昭仪哪样都不算拔尖。
她也配?
不过,严尚宫转念又想,欲投鼠而忌器,冯昭仪见那东西,还不及问话便一声不吭的应了下来,难不成她真想往绝路上奔了去?
好死不如赖活,更何况身处后宫,她从来只见那起削尖了脑袋斗下去的,试问,又有哪个会傻到让自个儿白白去送死……
不妨看看冯昭仪究竟是个跳梁小丑还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昭仪称罪该万死,罪从何来。”
宣帝是个明白人,一面与顾太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面也算是顾念君臣夫妻之情,便打定了主义,亲自问冯昭仪的罪。
“臣妾不应将此药带入禁宫。”
“此药为何物?”
宣帝闻言,与顾太后对望了一眼,示以查验。
傅太医见状,便上前开了锦盒,从一横双排的盒子里头取出一只二寸大小的瓷瓶,拔了红绸裹的木塞,又取乳钵来倒出一浅盏,先是嗅了嗅,尔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探入药碗中,试了良久,银针依旧亮白并无变色,心中疑惑,只得蘸了些于唇上试药性。
“傅太医大可放心品鉴,此药虽禁,却无毒性。”
“你既口口声称不应将此药带入禁宫,无毒又是何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宣帝、顾太后、严尚宫等人面面相觑。
还是傅太医,仗着胆子,又蘸了些许于口内,仔细斟别,冯昭仪私藏于宫中的到底是为何物。
“敢问娘娘,平日里可是气血两亏,故葵水不能如期而至?”
“倒是教傅太医瞧出来了。”
冯昭仪又跪下来,她先是向顾太后磕了头,复又向宣帝磕了头,欲语泪先流,顿了顿,才道:“臣妾入侍多年,一直不曾替君上诞育皇嗣,心中一直很是不安。前些个日子,听闻洛妃姐姐怀有身孕,只觉自个儿无福,便四下里讨教……”
傅太医确认后,因向宣帝及顾太后回道:“这药瓶里装的却是红花艾,这红花艾又唤益母草,能助妇人调理元气,益于怀孕,只是,妇人怀胎后,却是禁忌。”
宣帝道:“依傅太医的意思,这药于冯昭仪是补药,却于孕妇是禁药,比如洛妃是断断沾不得此物的?”
傅太医道:“回君上,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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