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悄然间已至阳春三月。
洛阳宫城华林园内,栝柏松椿、丛竹香草尽染,天渊池的琼花开的正盛,将这座皇家园林点缀的如同仙境。
九华台上,小皇帝元诩着一袭绛纱袍,倚着白玉栏杆,望着池中伸展跳跃的鲤鱼,愁眉不展。
自他即位以来,从未有过一刻欢愉……先有外戚高肇拥兵自重,威凌朝廷,后有代北勋贵于忠擅权,再有太后临朝称制。
五年前,侍中元乂联合宦官刘腾发动政变,将太后幽禁于北宫,控制皇帝,总揽朝纲。
从于忠到太后再到元乂,元诩这个名义上的至尊自始至终都是他人的傀儡,莫说生杀予夺、纵然是在这三尺宫墙之中也要受制于人。
天子,从来都是个高危职业,皇帝,更不是想象中垂拱而治就行。
去年,北镇爆发叛乱,皇帝元诩听从帝师崔光的建议,趁势举行祭天大典,重新返回到朝臣视野之中,初步摆脱了皇姨夫元乂的胁迫,不过国家大事,还是得元乂点头才作数。
与小皇帝表现出的怏怏不乐相反,尚书令元乂,录尚书事、高阳王元雍,太保、汝南王元悦三人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阁楼外美景,兴致高昂地玩着握槊游戏。
这三人有着同样的政治诉求,爱好上更是臭味相同,贪财、好色之名驰名中外。
其中,丞相更是元雍富甲天下,家有僮仆六千人,歌姬舞姬五百,一餐数万钱。
时人一致认为元雍是大魏首富。
对于元雍的奢靡,元氏诸王羡慕不已,既然有人羡慕,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嫉妒恨。
河间王元琛对吃瓜群众将自己排在元雍之下不满,一怒之下,建造了比拟皇家徽音殿的文柏堂,亭台楼阁比邻相连,一眼望不到头,花木、林树、曲径、幽地应有尽有,夏有桃李润绿,冬有竹柏常青。
堂内以玉石作井,黄金铸提水罐,罐上系着五色丝辫成的绳索。
由于爵位低于元雍,元琛的仆人数量略低,但他的僮仆质量却是高出元雍不止一筹,歌姬舞姬都是万里挑一、才色绝伦的美女。
不光如此,为了力压“大魏首富”元雍,元琛更是破天荒的组织了使团出使西域,向西域各国索求名马,使团抵达波斯,得到波斯千里马“追风赤”以及名马数十。
炫富,自然不能缺少吃瓜群众的惊叹,于是宗室诸王、公主王妃被元琛轮番邀请到府中做客,日夜过着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的生活。
元琛如此行事,倒是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找存在感——装逼。
当然,他的装逼很成功,自诩见识不凡的天潢贵胄,都为他的挥金如土咋舌。
面对一众宗亲的艳羡,元琛淡然说道:“晋朝时的石崇,只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却还能载饰有雉翎的豪华的帽子,穿着用狐腋拼成的昂贵的裘皮大衣,在鸡蛋、薪木上雕画图形,何况我堂堂一方之王呢?
我这样做一点也不算豪华奢侈。”
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个意思:我真不是为了装逼,只是为了彰显咱们王室的体面。
如果说刘皇叔是个忠厚人,那么元皇叔祖毫无疑问是个体面人。
在场的王爷都为元琛的“平亿近人”倾倒,章武王元融更是赖在元皇叔祖家里不肯走,非要继续开眼界。
元皇叔祖当然不会拒绝装逼的机会,便带着元融鉴赏自己收藏的珍宝器皿,二人欣赏了数百口金瓶银瓮,还有玲珑剔透的水晶钵,造型奇特的玛琅琉璃碗,颜色艳丽的赤玉酒杯,这些器皿都是重金从西域进口的,平时一个都很难见到,而元琛的库房之中随意丢放,让元融眼睛都看花了。
元融还看到名贵的珠宝,精美的绉纱、白绸填满库房,更看到了美如仙子的歌伎们慵懒地躺在长廊之上,伸手随意采摘各种奇珍异果。
这一幕,让自以为过着天堂般生活、仅次于首富元雍的元融惊呆了。
大吃一惊的元融,愣了半天发出一声惊叹:“估计高阳王都没有您富有,想必您只恨没有能和石崇比一比吧?”
见元融将自己的财富和晋朝富豪石崇对比,元琛心头舒爽自是难以言喻,捧腹大笑:“不恨我不见石崇,只恨石崇不见我!”
元融此人气量狭小,见到元琛有这么多的稀世至宝,不由为自己感到惋惜和叹息,不觉间酿成心病,卧床不起。
江阳王元继来探望他,笑着安慰道:“你的财富,完全可以和他人相匹敌,为什么羡慕惋惜到得病的地步?”
元融听到元继的安慰,更加悲伤,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哭着说道:“本来我见到高阳王有钱有势,已经很不开心了,没想到河间王的财富竟然不输于高阳王,珍宝数量更是远超于我,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嚯!
本以为我是大魏富豪榜第二位,结果冒出来个元琛,这下只能屈居第三了。
元继也是个财迷,不过他对财富的追求没有元融那么强烈,便笑着继续安慰这个倍受打击的可怜孩子:“你呀,就好比是淮南的袁术,不知道天底下除了曹操,还有个刘备呢?”
元融听完苦笑一声,经过元继的一番开解,勉强接受了元雍、元琛比自己富的事实,病情也渐渐痊愈了。
这就是当下王室腐朽生活的缩影,从皇室到富家,都弥漫着这种奢侈无度的生活情趣,浑然如同西晋的翻版。
骄奢淫逸的生活,不但使贵族们逐渐丧失了斗志,而且造成了他们精神空虚,为了弥补空虚,许多人都选择信奉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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