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辽西平原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五十三个少年骑着马一路向北,便连心胸都变得更加开阔起来。
一直到了浑河南岸,他们竟连一个后金的细作也没有出现。
一路所见的卡伦哨所,也都变得残破不堪,显然许久都未曾有人入住维修了。
这有力证明了黄重真论断——这段时间,正是关宁军东出关宁防线,最大限度扩展胜利果实的最佳时机,而不是仅仅被动地苟在易守难攻的辽西走廊里。
黄重真望着秋水荡漾的浑河,想起了去年冬季在此斩杀两个白甲怪物的情景,咧嘴一笑,便跃下大黑马,转身朝那些驱车而近的车夫笑道:“你们的使命结束了,接下来的路,该我们自己走了。”
“行,你们要多保重。”为首的知天命车夫跳下马车,笑道,“不过在此之前,便让我等糙汉,为尔等少年伐木做舟,再将这些酒坛都搬至舟上吧。”
“好。”黄重真点点头,又对周吉等人说道,“这片树林便是我从沈阳出来之后,与追兵交战的地点,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是否还留有痕迹。”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你是否在吹牛了。”吴三桂哈哈大笑,就撒开双腿当先跑了进去。
“坏了!”黄重真等其矫健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婆娑的树影之间,才狠狠一拳击在掌心,道,“或许还有些陷阱没被触发呢!”
“啊?那还得了!那我们还不快点过去把小桂子叫回来!”
周吉这个敦厚的家伙,似乎也跟着黄重真学坏了,追着吴三桂的背影,夸张地叫嚷道:“小桂子!小桂子!您慢点儿跑!树林里有陷阱儿,当心摔着……”
他话音刚落,林子里就传来了“轰隆”的一声闷响,似乎有块地儿塌陷了。
与此同时,吴三桂惊恐到变形的怒吼也传了出来:“劳资敢尼酿……”
“三桂!”祖大乐虽然看不惯那小子,但毕竟是自己的便宜外甥,摔坏了怪可惜,便与他的亲兵一同,急哄哄地冲进了林子里。
黄重真却一脸轻松,轻轻拍打着自己厚实的胸膛,安慰着自己的小心脏:“还好还好,那个陷阱虽然最大,可杀伤力却是最小的,原本是为了捕捉野猪用的。”
刀疤刘挺越来越觉得跟随面前的这个少年,乃是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他不止比任何人都要聪明,比任何人都要热血,比任何人都要嫉恶如仇……
关键,是比任何人都要狡猾,都要会动坏脑筋,鬼点子又多得不可胜数。
单纯的某种优秀特性,已过而立之年的刘挺也见过太多太多了,却并未见那些人取得过多少成就。
自己之前的将军那么耿直那么热血的一个人,也为着辽东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可最终还不是壮烈地付出了生命,也无法挽回大军溃败的大势。
或许,也唯有这种鬼点子贼多的小子,才能带动越来越耿直的大明武将和军队,抵挡住后金层峦叠嶂般的攻势,然后反守为攻。
也唯有这种满肚子都是坏墨水的男生,才能破开被越来越迂腐的大明文官所遮挡的天空,还朗朗乾坤,一片清澈的日月星空吧。
其实,吴三桂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总是对的。
搞不明白为什么长大了之后,却有那么多人不认同,这让他很是迷惑。
更气人的是,那个比他高比他壮的家伙,所做之事明明坏到了骨子里,却总能找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来。
换做是他,无论找出怎样的理由来,别人却只会将之当作是狡辩。
知天命的老汉也很是想不明白,那个刚刚还彬彬有礼的后生,为何会在骤然之间变得那么偏执,非把他马车上的车轱辘拆下来,装在木筏上运到对岸去不可。
想来是自有妙用吧……组装车架用的木材,关宁的山上应有尽头,车轱辘也不在话下,毕竟那个后生便连炮架都会锻造,区区车轱辘自然毫无难度。
可是,老汉看着满地的废弃木材,当真是觉得好点可惜。
勤劳的汉家老人,真的好想将之运回家里去当柴火烧。
然而没有了车轱辘,总不可能推着乃至抱着回宁远吧?
老汉轻轻地叹了口气,却并不妨碍他朝浑河中心木筏之上的关宁好少年,使劲儿地挥手道别,并大声地嘱咐他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谢谢,我们会的。”黄重真等人奋力地挥舞着手臂,还大声拜托道,“请照顾好我们的战马,它们是我们最好的伙伴。”
“放心吧,我们会的。”老汉郑重地承诺着,便转过身,爱怜地抚摸着大黑马柔顺的鬃毛。
黄重真领着众人登上了浑河北岸,卸完了东西,还不忘拢嘴聚气,朝南岸喊道:“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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