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瀚又说道:“这许多读书人,满嘴仁义道德,心里却男盗女娼,我是横竖瞧不起的。诸位好汉就不一样,说什么做什么,一口唾沫一个钉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得好!”
费诨拍桌子大赞,这个费氏旁系,估计被读书人坑过。
赵瀚继续胡扯,一顿酒喝完,得到如下信息:
第一,河口镇的铁脚会,会员大概有两千多人。
第二,铁脚会的会员,必须按月缴纳会费。若受欺负,可以得到会社的帮助,还能帮他们逃脱官府徭役。
第三,铁脚会的大小头目,都已是半脱产状态。
一句话概括:早期三合会组织!
从明中期开始,各种会社遍地开花。
东林党,早期属于文人会社,后来才衍变成政治派系。
商业行会,也是正德、嘉靖年间兴起的,伴其而生的还有各地镖局。
底层百姓,则出现“义助会”组织。
根据地域和形式的区别,义助会又有许多类型,例如:合会、集会、做会、请会、赊会、善会、义社、粮社、祭社等等。
究其本质,无非穷苦百姓,抱团取暖求生。
可惜,这种会社组织,跳不出变质腐化的窠臼。
眼前这个铁脚会,就已开始对小摊贩收保护费。他们诉说时还很自豪,认为保了无数摊贩的平安,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出钱。
赵瀚摇摇晃晃站起,抱拳道:“众位哥哥,小弟不胜酒力,咱们咱们改日再饮!”
“好好说!”孙显宗扶桌站起,跟赵瀚勾肩搭背。
张铁牛也喝得晕了,拉着赵瀚的手说:“小相公,听你说话就是舒坦,明天咱们再喝一场。以后要是搬东西,便派人来说一声,铁牛我保证给你卖力!”
“说那么许多作甚,都是自家兄弟。”赵瀚拍着他的肩膀。
孙振宗笑道:“对对对,都是自家兄弟。”
又是一番扯淡,总算将这些人送走。
赵瀚回到柜台,瞬间恢复清醒,招来伙计问话:“这河口镇,除了铁脚会之外,还有哪个会社最厉害?”
“当然是船会,”店伙计回答说,“船会里面全是船工,他们的大当家叫舵爷,也叫舵主。铁脚会在陆上,船会在河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赵瀚又问:“有没有农会?”
店伙计笑道:“农会也有,一般都不长久,也搞得不是很大,顶多结伙互相救济。十多年前有个苍社,纠集一千多佃户入会,还教孩童唱什么裂裳为旗,销锄做刀,喊什么铲主奴贵贱,平世间穷富,社主自称是甚铲平王。刚闹起来,都没惊动官府,就被乡老们带着家奴给灭了。”
我操,“铲平王”这诨号可以啊,比陕西那票反贼的名号响亮多了。
看来这“铲平王”读过书,就连造反口号都文绉绉的。
别看江西地处南方,若单论起义次数,堪称大明第一省。
特别是南赣地区,造反如同家常便饭,起义失败就进山为匪。为此,江西不但有江西总兵,还另设一个南赣总兵,专门用来镇压起义、平息匪患南赣总兵一直存续到清末,这里起义频发,贯穿明清两朝,改朝换代也拦不住他们造反。
两年前,福建农民起义,流窜转战江西,跟瑞金反贼合流,直到现在都还没剿灭。
颇有才名的“赤水六俊”,在乡试回家的路上,被瑞金反贼给弄死四个。
瑞金知县,已经不敢出城了。
赣南的造反形势,可谓一片大好,赵瀚都忍不住想去参加。
赵瀚跟店伙计继续聊造反啊呸,继续聊会社组织,费如鹤、费纯主仆俩突然来了。
“书局我已联系好,”费如鹤端起茶壶猛灌,“只要咱们给钱,他们就愿意印刷。但印出来的东西,须得咱们自己卖,书局嫌咱们没名气。”
自费出书,自负盈亏。
费纯忍不住说:“哥哥,那啥旬刊能卖掉吗?要我看啦,不如直接印小说,射雕英雄传肯定卖得好。”
赵瀚笑着解释:“不能直接卖小说,一旦卖得畅销,必有无数盗印,钱都给盗版的赚去了。咱们细水长流,一个月连载三次岂不美哉?若想看下文,就得老老实实买我的鹅湖旬刊!”
鹅湖旬刊是什么?
赵瀚的舆论宣传阵地,顺便连载小说赚些银子。
赵瀚指着身后的戏台:“费纯,你来酒楼里说书。每次出刊,只说三分之一,勾得他们心痒痒。剩下三分之二内容,谁想看就出钱来买,旬刊办得再烂都有人要。”
费如鹤表示不理解:“搞那多事作甚?你若怕盗印,一册一册的卖小说便是。”
“说了你也不明白,”赵瀚直接问道,“你可相信我的本事。”
费如鹤点头说:“自是信的。”
赵瀚勾着费如鹤的肩膀:“既然信我,那就照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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