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霜降,天更加寒冷。
陆安明被流放远州的日子也到了。
殷氏的生辰到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忙着。
这日家宴,却下着雨。只觉得冷的厉害。
雀儿是家生子,同杨妈妈住在一处。杨妈妈曾做过苏筠璎的乳母,在府中颇有地位。
这日雀儿拿着一件水红色芍药花罗缎裙回去,特意去见陆音,捧着东西道,“前几日我娘腰痛,多亏了姑娘几番照顾,我娘让我来谢谢你,我这绣工还算过的去,便给你绣了一条裙子,望姑娘不嫌弃。”
这陆音乃是陆安明的妹妹,以表姑娘的身份居在苏家。明明是客居于此,因为殷氏和苏筠璎的平平态度,影响着下面丫鬟们的态度。
陆音只见那绣工精美,裙子更是罗缎的,比她平日里穿的衣料更好些。陆音打量道,“这料子你哪来的?”
雀儿答道,“自是二小姐赏赐的,我舍不用,留着制衣给了陆姐姐了。”
陆音收下裙子,心中只觉更加不平。连苏筠璎赏给丫鬟的缎子都比她平日里的好。可见富贵二字的好处。偏偏人的命是不同的。
又听喜儿来唤,“二小姐房里的紫玉流苏簪找不到了,二小姐让你过去找找呢!”
苏丞相嘴上说的好听,“这是我阿姐的嫡亲女儿,要好生照顾。”可她来了苏家,也不过是像是被丫鬟一般使唤。
尤其是苏筠璎,处处针对欺负她,把她当奴婢一般。
陆音撑着伞到苏筠璎房中,苏筠璎皱着眉头,“上次我那支紫玉流苏簪去了哪儿?”
陆音在盒子和梳妆匣里找了找,摇摇头,“我不知道。上次筠璎妹妹戴过之后,便是自己收着的,”
苏筠璎一拍桌子,“我让你好生收着,你偏不听!现下有了大用处,你又说不知道。真不知道我苏家养着你做什么?”
苏筠璎急的到处乱翻,“今日汝阳往世子要来,找不到紫玉流苏簪,你们今日的晚饭都别想了!”
陆音便和雀儿还有房中丫鬟们一起帮着寻找。
陆音打开一个描金的紫云绘草木纹箱笼,果见那簪子就在箱子里,便道,“筠璎妹妹,在箱子里呢!”
苏筠璎跑过去,一把夺过簪子,这才想起是自己把簪子放在这里的,但她怎么会是认错的性子,只是挥挥手对陆音道,“你下去吧!没你事了。”
陆音从门口走出去,却是十分失落的样子,还下着雨,她也不肯打伞,失魂落魄的看着阴沉沉的天。
仰头落泪时,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倒也看不起是雨还是泪。
她虽是表小姐,可苏筠璎待她如奴婢一般。
现在又出了兄长科举舞弊一事。想要在苏家立足久更加艰难。
陆音对着铜镜,换上雀儿今日拿来的那件水红色芍药花罗缎裙,没有什么光鲜华丽的首饰,便簪上自然盛开的粉色茶花。
镜子里的她皮肤白皙,容色俏丽。眉如远山,面若桃花,她抬手轻轻系好鬓发间的丝带,微微笑了笑。与其等着别人施舍,该自己努力才是。
她不是不能离开苏家回到自己家去,可那个商贾之家能给自己什么未来呢?只有攀附着苏丞相才能为自己找到一桩好姻缘。这才是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的理由。
今日是兄长流放的日子。他的哥哥哪怕是个再烂泥扶不上墙的,却是对自己好的。在苏家的日子里,只有兄长待她好。陆安明总是悄悄塞了糕点她,“我今日从西桥街买的如意糕,你喜欢吃的,还热乎着呢。”
“阿兄。你真好。”魏烟雨看着他道。
陆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陆安明的声音还在耳畔,“妹妹今日真好看。”
陆音甚少涂脂抹粉的打扮,平日里不过是同丫鬟一般的朴素。魏烟雨抱着那些油纸包好的如意糕,塞了一大口在嘴里,却觉得什么被哽咽住。
是啊!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了阿兄去搏一搏!
魏烟雨取了一把纸伞来,绘上满屏蔷薇花。她喜欢蔷薇,蔷薇都懂得爬篱笆而生,那是一种憧憬,在这蒙蒙细雨里,谁也瞧不见她是何深情,是何心境?
她撑伞走在雨里,她想等到雨水将伞上的蔷薇花都打落了,总会遇见她要攀爬的篱笆。
珍珠正从园子里经过,因为下雨,四下无人。只见着陆音一人身着红色芍药花罗缎裙站在山茶花边,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珍珠见她满面是泪,柔声问道,“陆姑娘怎么哭了?”
忽然又想起陆安明科举舞弊,今日是流放的日子。
陆音擦了一把泪,只道,“惹三小姐笑话了......”
珍珠只道,“一家子骨肉,哪来的笑话一说?你若有什么烦恼,我帮你就是。”
听见珍珠这么说,陆音的眸子一亮,忽然闪烁起希望来。她想要去送兄长最后一程,可是殷氏却不允许。但眼前这位三小姐是不同的,她可以自由随意的出入府邸。
陆音连忙拽住珍珠的袖子,“好妹妹。求你帮我出府。我想去见我兄长一面。”
陆音知道万物都是等价交换,怕珍珠不肯答应,连忙道,“你姐姐现下有了麻烦。你帮我这一遭,我也帮你姐姐渡过这一关。”
“何意?”珍珠问。
陆音在她耳边低声道,“苏筠璎知道你姐姐背上有一处伤,盘算着算计你姐姐。”
女子间的算计是什么?自然是毁人清白。
珍珠咬牙,“陆姐姐在二姐姐身边待的久。可知道二姐姐身上可有疤痕?”
帮珍珠扳倒苏筠璎?这个年头在陆音的脑海里越来越浓烈,她受了她这么些年的欺负,早就将苏筠璎恨之入骨了。
之所以珍珠今日特意冒雨出来,正是知道陆音对苏筠璎的恨之入骨。上辈子的陆音不过是许了一平常人家,可珍珠知道陆音是个有野心的。一个有野心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负,就不会甘心一辈子被人欺负了去。
她能帮到陆音,所以陆音才会告诉她苏筠璎的计划。只有先知道敌人的计划,才能巧妙化解了去。她可不会让福珠姐姐身陷麻烦之中。
陆音最终咬牙告诉她道,“有。的确是巧。苏筠璎的背上也有一处疤痕。在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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